后半夜,离平阳宫最近的一处宫殿火光冲天,今夜风大,大火借势愈发凶猛,眼见就要烧到平阳宫。宫人四处奔走救火,闹得一片混乱。
守着陆非焉的几个禁卫开始还有些犹豫,后来果断撤走了一批,一方面是为了救火,另外一方面……屋里的男女已经开始嗯嗯啊啊地忙得不可开交,再守下去也没有太大的必要。
屋里边,陆非焉屈膝坐在地上,后背倚着床身,一手托腮,表演口技似的一人分饰两角,他百无聊赖的用男人的声音粗声粗气地低喘了几下,继而又换成娇滴滴的女声,一个“啊”愣是喊出了抑扬顿挫的意思。
他正买着力,床榻上的人隐隐有醒来的迹象,陆非焉探手过去,在她后颈一捏,姑娘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果断又趴下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扣了扣房门。
陆非焉慌忙跳上床去,一掀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他佯装被人打搅,带着几分怒意问道:“何事?”
门外人道:“眼下此处不安全,还请国公随小的到别处歇息。”
里面人气急败坏道:“等着。”
这禁卫看了看左右,其他人冲他挤眉弄眼,有的还虚虚抬手对他作了个揖。
这种坏人好事的差事谁愿意接,也就该着了他今天走霉运。
过了不大会儿功夫,陆非焉阴沉着脸衣衫不整地从里边出来,禁卫偏头错过他往里边看去,床榻一片凌乱,被褥堆里露出条雪白的臂膀来。
禁卫:“那个……这位姑娘不同来吗?”
陆非焉:“晕了,你们看着办。”
周围的禁卫霎时齐齐向这位带病上“战场”还能杀出这种战绩的鲁国公投来钦佩的目光。
男人中的枭雄。
禁卫带着陆非焉转支僻静处,忽然屈膝行礼,道:“国公沿着此处直行,在尽头处左转,便会有人接应。”
陆非焉惊诧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面生得很,他不记得自己带来的人中还有这么一个。
“你……”
“时间紧迫,请国公不要再耽搁了。”
若是等明舞阳和明鸿宇反应过来,他大概就真的走不成了,陆非焉抬头看看天色,脚步不再迟疑。
拐角处果然有他的人在接应,知春看到陆非焉出来,脸上的阴霾终于散去,他上下打量着陆非焉道:“主公可有受伤?”
陆非焉摆摆手,道:“按计划进行,温容公主那里派人通知了吗?”
知春:“知秋已经去了。”
一行人赶至东顺门,车马安顿齐整,才见知秋匆匆赶来同他们汇合。
陆非焉见他身后空空如也,问道:“人呢?”
知秋摇头道:“公主不在甘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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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知春将马套好,守门人刚刚换过班,换成了他们提前安排好的人,这中间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最终离他们商定的时间出入不大,在这个时候离开是最稳妥的。
知春催促道:“主公,我们还是速速离开吧。”
陆非焉沉声道:“再等等。”
月亮隐入一朵厚实的云彩之后,四下里的夜色仿佛凝固了一般,沉甸甸压在一行人身上。
时间忽然变得极其缓慢,几个人连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都觉得不耐烦,唯有陆非焉波澜不惊,定定望着来时的方向。
就在知春打算第三次开口时,远远的,闪过一抹凄白的影子,像是飘过来的。
那人脚步虚浮,唯有到了近前才定了定身子,站成了一根橦着的竹竿。
明颜整张脸僵得发木,她好半天才松动了一下表情,扯出个不怎么走形的笑容,道:“时间到了,快走吧。”
陆非焉应了一声,拉起她就要往马车里塞。
明颜蓦地抽回手来。
陆非焉愣住。
明颜垂下头去,她不敢去看陆非焉,“我不走了,你快些离开吧,我母皇说不定正派人往这边来,若是再晚些,出城就更难了。”
陆非焉以为自己听错了,“颜颜,你别在这种时候跟我开玩笑。”
明颜:“我说真的,这次的事情是我母皇不对,她即便是想对你不利也只能暗中进行,若你离开凤凰城,她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有什么大动作,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把我带走了,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讨伐你。我再怎么不济,好歹也担着个公主的名头。你现在根基不稳,莽撞不得。”
陆非焉甩开他的手,“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这些,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明颜往后退了一步,她微微仰起脸来,眼眶有些泛红,濡湿的发丝贴在鬓边,将她的脸衬得苍白憔悴,她的声音还是带了点难以自抑的哽咽,“没时间了,快走!”
知春给知秋递了个眼色,两个侍卫几乎同时出手,趁陆非焉不备,将他拉上了马车。
马鞭一扬,赶车人发出低沉的呼号,马蹄声蹚蹚响起,片刻不停地往宫门赶去。
陆非焉回望过来,方才疑惑不解的表情定格在他的脸上,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直到朱漆的拱门打开,再轰然闭合。
明颜转身,一步步往回走去。
就在刚才,她离着外面的世界只有一步之遥,陆非焉描述的那些无拘无束的生活仿佛唾手可得,可幸福总是不会轻易垂怜谁。它像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颇有用心的将自己的面纱掀开一角,引得你生出无数遐想,再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明颜此时的感觉有点像溺水的人刚刚浮出水面,没划两下却发现自己被水草绊住了脚,于是只能再沉回去做屈死鬼。
她冲着光明伸出手来,光明却委婉地绕了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