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是老阿宅模样,难得出次小门时常被邻里惊诧:原来,你于牖下发着小霉呀!还以为你年后便是出了远门的。
嗯,在的,我说。
又继续被追问,一直漂泊在远处,如今赋闲在家,难免会生出百般无聊罢?
出于礼貌及照顾之心,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是的,生而无望,可以不活了。
两三浅谈后,来者便匆匆离去。我站在家门外的岔路口,望着那抹落荒而逃的身影,实在没忍住、颇为夸张的大笑起来,差一点连眼泪都掉下来了。
嗯,又不是真翘辫子,偏又突兀出现在十字路口的大丧尸!摆出如此惊恐表情,也着实是给本姑奶奶的美丽小心情上划下了一道最醒目的大败笔。
然,待折回屋中,盯着玻璃窗内显现出来的倒影,一时也就理解起他的仓皇来——散乱的头发配得一副萎靡不振的神色!大概是这画面真有些过于惨不忍睹了罢。
01
最近的话,父亲开上了家中那辆有些年纪的拖大叔,顺便捎上那个妹一同奔向山那边的老宅。至于一路颠簸三四小时车程也要回去的理由,说是大家都陆续忙起来了,而他也是需要为打点好割宅前的所有事宜做准备的。
而母亲,仍独自在山上过着颇为清冷的游牧生活!虽已过去有些日子了,可她似乎并没有要下山来看我的意思了。按她的话说便是,左右不过是在家吃着闲饭的招烦面目,像关心什么的高档货她可没闲情给我提供赞助。
于是,家中开始了无人气!既空荡起来,也冷清了下来。不过这正合了我心意,就像已无闲人关心我有没有过冬的毛衣,我也无暇顾及旁人清晨喝过酥油茶了没有一般。生活里各人得着各人的欢喜,各人应付着各人的琐碎,仿佛如此一来就是最合乎情理的前行和生存状态了。
但,有些没想到也在悄然发生着。比如这乡村的天空像闹脾气的孩童,自八月底起,阴雨天气就断断续续的来着,一直持续到现如今了,仍丝毫不见要停的迹象。是了,我还未来得及做好转身的准备,就那般匆忙与九月的凉秋碰了个满怀。
嗯,有些意料之中的尴尬,也有点意外之外的好笑。毕竟,从上一场漫春悠闲到这一季金秋、世人所谓的“娶妻生子、安居乐业”似是被自己走偏成懒散与落拓的孤寡模样了。
刚开始时,想着要寻个恰当的时机做一番辩解的,比如言语颇有些虔诚的说上一句——那只是外人眼里“我的生活模样”!其实,跳出琐碎的本身,就当下这小日子而言,还是能算妥帖、满当,以及一点觉得有浪费的地方都是不存在的。
可非得拿去与人说叨一二的理由,又并没有。于是,后来也就作了罢!以及,开始端起些许顿悟先生的架子跟自己讲:人啊,总太过刻意去参悟旁人是如何搬唇递舌,才不能好好做自己了。
02
接着很多天的早晨,便开启了这种又缓慢、又舒心的循环模式:
听两只狗跟邻居小猫隔着小院吵架,看群鸡在铁丝网内你追我赶,而我在屋檐下旁观着一场大雨的降临,亲见它淅沥沥地落,又哗啦啦地碎。待我回过神,箭步冲进雨中,于昨日晾在后院里的干净衣裳,又被这场毫无征兆的秋雨给重新打湿掉。
院里,湿哒哒的衣裳紧紧的贴在了母亲自制的晾衣架上,随风飘飞。而不知名的黑色长绳浸在春风冬雪中已有些个年头,可它依然黑得发亮,没有一点被严寒和酷热腐蚀的痕迹,甚至不曾表现出意外掉漆或风化的小势子,更没有突然就断裂再开口说话的打算。当然,它是永远没有为此做一点言语的机会和好命了。可是,这个还下着雨的凉秋分明令我觉得,它是替无数还带着夏雨和青草味的雨滴化作了这深秋里的第一个不可说,那是一如曼妙少女般的重重心事啊!深邃的令人惊喜和颤抖。
听风,淋雨,然后坐在窗牖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日子过得也算是有一点诗意,和沾染了些许别样邂逅的意味罢!
只是平常也冒出过无聊到疯的时刻。像今天的一整日下来,两眼虽望着远处看着美景,脑子却分外空荡;或是几日阴雨连天的因故,心情极度低落起来;又或是眼看着自己连一句自然段也交待不出,就觉得是枯涩又单调的现下生活,才导致落笔之处皆缺失对文字的严谨和敬意……总之,碰着这些时候的时候,整个人就犹如突然得了秘似得不爽之极,故而无端冒出诸多无趣和更多不明出处的愤与恼了。
最重要的是,这“愤与恼”我是没有即刻将其绳之以法的好法子了。在左右作讨教仍不见起色后,竟也就做了不太好看的放弃和妥协姿态——允了自己跟着这莫名其妙的“一股气”烦闷起来。再接着,整个人便从这天清晨不畅快到了次日夜里天黑。
对这份劣根性的姑息和放任,也准确无误地暴露了我本身的粗糙与俗气,当然我也不可能完全摆脱一个低下的贫农身份!因此,我开始看着活物在生气,对着空气也要生气,甚至听到一点陌生声音,便会冒出想像母亲一样泼妇骂街的诡谲念头。
气得次数多了,这份看起来的十分不正常,就开始变成再正常不过的那种庸常情况了。或以另外的方式宣誓着另一份被忽略和掩盖掉的真相,它一直无声,但足够残忍——从来便是如此粗俗的繁衍生息着,未来也将继续这般苟活着罢。
03
有七八分值得庆幸的是,这种看似不正常却又无比正常的诡异时刻并不算常有,多半时间里,我已丧到连话都懒得去说了。即,在家沉默、少事着。一天的日常多是只管死宅和刷日漫,以及,对着片寄凉太流哈喇子打发。
嗯,无须下田刨土和劈柴喂马的白天,我总是要拿去睡觉的。这样做的理由是,减少因不必要的露脸而生出诸多不必要的沟通。至此,出现开头那种“外人并不晓得我在家住着”的情况也属完全正常的了。
也别看我平常是一副整日笑脸相迎,特自来熟的狗腿模样,可骨子里是十分不善跟熟人周旋的哩!不喜与人交谈的开始是性格使然,后来得是怕给人造成什么不必要的困扰了——比如,自己一不小心没用准确的词汇去表达,故而惹来一堆旁人的苛刻与挑剔;又比如是完全相反的情况,本只需与我完成一场简单的家常对话即可,可身为旁人的他们却不得不从遣词造句到推敲锤炼再到修改润色都小心翼翼一番,经反复验算并确定准确且毫无差池后才终敢汇成一句话,再战战兢兢代入以上……嗯,我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竟也混成了极恶的那一种传播源了。而这,真是不要太糟!
生在喧嚣都市的人常在羡慕“桃源行”的好与妙,像农家乐什么的最能陶冶情操,舒展疲惫心灵,朴实无华的乡村生活怎么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存在。然而,真实的农家人,从来是随处可见的被无限放大和肆意扩张的日常与琐碎面。
因为大家都是靠力气养家糊口,所以无法心平气和的做心与心的交流、贴合和相融。就像母亲说的,她每日都要挺着腰杆跟天气要死要活的讨饭,哪有吟诗作对的时间去支付生活中的相敬如宾。于是乎,她与我父亲,在我看来是关系很差的一对老夫妻,却又不得不努力维系着彼此饲养,和十分不情愿的去担负着繁衍后代这项重任的奇怪存在了。
而这庄里,大多数家庭的组成也都是因恪守着这种粗犷规律,才得以继续耕耘和正常运作下去的。也许他们今天会为几块钱的出入大打出手,明天也可能因明年孩子们的升学问题砸锅摔碗,大后天就争吵谁为这个家付出的辛苦多一些…总之,忙碌是一年叠加着一年,口袋却依然酸涩的厉害。无挣脱的好法子,只好继续为不值一提的小琐碎争吵下去。父辈们讲,这是维系的另一种。
偶有闲时,一些上了年纪的妇人会拉拢刚生了孩子的年轻面孔一起扎堆唠嗑。大致是因为这些女人的从此和往后委实是没什么高雅娱乐可去活动了。以及,为应付未来的漫长岁月,她们得及早学会心甘情愿的走进另一处空间里——剩着的时日,都是一些与前辈说些旁人家的“稀碎”才能消磨掉的眼前时间。
好像这样子的一点持续勾当,就能在另一处跑道上获得心灵上的平衡和保险价码!与新手的她们而言,这看似有一点机械的合群动作,却散发着同类的诱惑,那是独家版被接纳、被认可的安全感。
而这,是我不愿去体验一场的精髓与美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