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赵良平骑着一匹枣红马,疾行在日落下的扬尘中,在他身后的马道上,扬起了撮撮纷飞的尘土,土黄色的四野下,只有赵良平一人悄然的骑行着,平原上残留的余阳照在他背后的刀鞘上,发出银白色的闪光,这才让人觉得他与四野寂静的不搭格。
渐渐地,随着马蹄声的消浅,马背上那一袭白衫随之也消失在了马道的尽头。
赵良平前方是绵延数十里的贺兰山脉,再往东走,过了黄河,再下洛河,便可到达长安。
而赵良平此行则是奉了当朝宰辅李鸿文之命,去漠北边境的嘉峪关调查军饷克扣一案,而此时的赵良平已是完成了任务,疾行在回京复命的途中。
月夜下,那匹枣红马越过一道道石坎,跨过一处处洼地,不停蹄的一意向东。
而马上的赵良平显得更是急切,他迫切想回到长安,并见到宰辅,将自己这数日来得到的调查结果讲与宰辅听。
却不料,在一处山谷的入口处,那枣红色的马突然勒住蹄步,在谷口打转起来,赵良平被坐骑这一反常的行为所感到不解,这匹马是皇上亲赐的御马,跟着他已有五六年光阴了,平日里他教这马往北,这马便绝不敢往西,但此刻却如此不听使唤了!搞得连他也慌了神,难不成这马跑不动了?
可他又转念一想,这马今早才吃的精料,况且这马可是御赐的千里马,即使是两日不进食,也可以日行千里,而蹄不染尘。却不曾会是患了什么虐疾吧?
但想来想去,这也有点不合情理,自打他从响午骑上这马,一直能感受到马均匀的气息以及心跳声,马身上的温度也并没有因夜色渐深而有所异常,根本谈不上马会患什么病,除非有其他的外因!
急于赶路的赵良平此时一刻也呆不住,没法子的他只好下马,而就在他下马的一瞬间,他注意到了前方的山谷,仅容五辆马车并行的宽度,而其两旁的崖壁足有几十丈高,阴森的气息正好从谷中散出,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谷,他或许已经明白了,马是怕进这山谷。
因为赵良平明白,这匹枣红马跟他拼杀过不少于数十场血战,对于危险的预见性,畜牲总是比人要敏感的多,现眼前的山谷,谷道狭窄,两旁崖壁高高耸,他若是想杀一个人,选这个地方下手是合适不过了;经脑海这么一想,赵良平便变的谨慎了许多,他先是从背后抽出短刀来持在身前,并点起了一束火把,而后又硬生生的用缰绳把马一步一步拉入谷中……
他预料中的伏击没有发生,甚至是连一头野狼也没见着,可就在他即将走出山谷之迹,他听到了如潮水般厮杀声,这其中夹杂着呐喊声,助威声,呻吟声,以及铁器碰撞的声音,除此之处还时不时的传来一两声传令兵吼声,这些声音掺杂在一起,造成了交响乐一样的效果,嘈杂的拼杀声成为寂寥夜晚的反衬,豪无疑问,前面正在发生一场交战。
赵良平从接连不断的呻吟声中可以判断出,这场拼杀的双方实力悬殊,一方肯定是至始至终到占据着上风,但仔细一听传令兵的吼声,可以明确这场战斗参战的一方中肯定有一方是正规军。
一想到此,赵良平便不由得断定,前面一定是大唐的边境守兵和一股流窜的胡人在打遭遇战;倘若一会过去后,要是看见胡人在占上风,他一定出手帮忙,但要是唐军占着上风,他便不在耽误时间,继续赶路,回京复命!
哪成想,出了谷口,站在山梁上的赵良平登时傻眼了,透过夜色,他向山梁下方望去,映着通红的战火,他看清了,但是久久没有看到他意料中的漠北的胡人,入眼的,便是两邦身穿红铜甲的大唐军卒相互做战,但是双方都没有打起将旗或是军旗,用来区分他们的,只是其中一方带在臂铠上的黑色丝带!
同色的军服,同样的装备,只因一方臂铠上系了一条黑色丝带,就展开了一场战斗?看着一个个士卒倒下,赵良平终是看不下去了,他好说歹说也是御封的辅国将军,什么样的战事没见闻过,可今天,就在远离边境,却又不曾有过战事的贺兰山下,竟出了这么一场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战斗,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还指不定信不信呢?
在震耳的拼杀声中,赵良平将怒火积攒到了极点,那一时,他再也顾不上去思量黑丝带的事,只见他仰身挥剑,发力将短刀深深插的入了沙土中,而后对着山梁下打杀的不可开交的众人,使出浑身解数,歇斯底里的喝道:“尔等都给我停手!”
发自山梁上的声音从四周的谷壁也回荡开来,洪亮而又雄浑的喝声逐个的传入士卒们的耳中,激杀到高潮的他们被这个声音所叫止,紧接着,整个山谷魔性般的安静了下来,士卒纷纷抬头向声音的来源地——山梁上望去!
只见此人的身躯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凛然,一身白色的软铠,在月光下映得闪银,稳立在此人脚下的短刀在众人手持的火把下映得发红,活像刚从炼炉中提出,对于半路杀出的神秘人物,众士卒中没有任何一个敢应声的。
看见已经进行到一半的打杀被这么一个无名之徒所打断,致使分别骑坐在两匹大青马上,并且手臂上都没有系着黑丝带的两名小将感到不耐烦,本身就不想在夜间执行任务,现在又是遇到这么一个不知出处的茬,心里自然是压了半肚子火,一抬头便骂道:“你个不长眼的东西,看见我等在此交战,也不知回避,反倒喊叫停?你个狗东西,还不快滚!”
骂罢,便又操起大刀,指挥着没有系黑带子的士卒,再次投入到拼杀中,顿时七百多人,把刚才的叫停声抛在脑后,又开始了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