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王起当然不是君子，虽然他一方面觉得自己还算正直磊落，另一方面又情愿腹黑狡猾。大概就是有几分君子的品德，又有几分小人的品质吧。
只不过，他能怎么办呢？
“爸爸。”小朵压着声音，带着哭腔，但又无法回头喊许还君。因为王起不准。
“小朵，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王起刚才对小朵道。
“可是……我们能做什么呢？”小朵担心的望着山那边的映红了天的火光，无能为力的问。
“对啊，能做什么呢？”王起叹了口气，转而问道：“小朵，你说，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我有能力去救火……比如说，我完全可以让老天下一场雨，以此来减缓甚至扑灭火势的话，我该不该去做？”
“爸爸可以让老天爷下雨吗？”小朵眼睛一亮，随即催促道：“那还等什么？那边好大的火呢。”
“也是，那这样，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不准喊别人过来，好吗？”王起笑笑。
“唔？”小朵不解。
“来，我们到那边去。”王起指了一个方向，拉着小朵过了去。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情况。
下雨……这自然就是王起的异能契约所交换来的结果。也是在这一刻，王起才仿佛更明白了契约这种异能的内涵——交换。
在保证公平的前提下的交换，而非单纯的契约精神以及单方面的强制契约的执行力。至于用作交换的砝码，王起可以向契约要求任何东西，如异能、魔法、超自然现象等等，不一而足，而且几乎无所不能。但相应的，己方需要付出的则是自己的生命力，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契约和猜拳的组合才会失败，因为契约和猜拳的组合，本来就是王起在希冀不付出任何代价的前提下反而专门要坑害别人所假设出来的方法。这一点都不公平，更不存在与契约这种异能的交换行为，所以当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咦，下雨了？”一位老人在听到雷声后，很快也听到了雨声。老人家的耳力相当不错。
“太好了！”有人欢呼。
一场突然的雨，离奇的雨，让一场使得所有人——哪怕是如王无二他们那样的武榜高手都措手不及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爱莫能助的火灾，转瞬间就得到了控制。
唯一美中不足的也就只有，这场雨过大了，使得范围之内有些小菜圃被淹得厉害，也给山下带去了过多的雨水。不过后者倒是没什么所谓，因为这场雨波及的范围相对较小，因此雨水总量并没有达到会让山下的河流无法负担的程度。
结果，大致上来说还能算皆大欢喜吧。
百姓们回到了自己的家，除了那部分小居已经被火灾吞噬掉的百姓之外，好在部分小居只是稍微被波及了一下，损失并不严重。但是也有部分的小居被烧得非常厉害，除了没彻底烧空之外，几乎也差不了多少了。
但是百姓们互助互爱，在这小小的石山乡上，他们除了是同乡，更是一家人。每一家每一户都相互熟识，自然也就会在别人遭遇了不幸之后，都热情的尽自己最大能力来帮助别人。
虽然大火的熄灭跟王无二他们已经没有直接关系了，但是王无二他们也并非什么都没错，在下雨之际，他们利用自己的身手和速度，挽救了不少小居里的物品。这同样是大恩大德，朴素的百姓们也很感激。
因为下雨的缘故，林婉仪的一身也都湿透了，一户人家的老妇人拿出了自己曾经最漂亮的衣服借给林婉仪穿。
那是老妇人当初嫁到石山乡来时穿的衣服，虽然不是新婚的衣物，但也有很特别的意义，也很漂亮。
林婉仪本想拒绝的，因为对于她来说，她只需要用内力稍微作用一下，这湿衣服就能干了。但是迎着老妇人的真诚目光和沧桑笑脸，林婉仪还是收下了。
至于男人们，其实也有这个待遇，但都拒绝了。
“小朵，你看，一场雨，就让石山乡减少了多少损失？再加上有王叔叔他们的从旁协助，更是救出了不少相对贵重和易燃又还没有被火焰吞噬的东西，这是多好的事情啊？”王起哑着嗓子道，才说完就咳嗽了两下。
“可是……”小朵不情愿，她在知道王起付出的代价之后，一点也不觉得划算。因为就算世界都被火焰烧没了，她也不愿自己有可能失去王起。
在夜色下，一般人看不真切，也因为这场火灾几乎没空来看，但是小朵却看到了。王起的脸色格外的苍白，如果说一个人的精气神总共能有十分的话，现在的王起，恐怕就只剩三分了。
虽然王起也说了，代价是不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都是能恢复的。
因为王起的坚持，所以小朵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这件明明发生在了大部分人的身边，却完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事情。
“唔？”忽然，小朵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眼睛当时就红了。
这人赫然是王父。
“爷爷。”小朵喊道。
王起也回头一看，咧开嘴笑了笑：“怎么来了？”
“我接到消息，说这边来了个叫燕声木的人，拥有一把属于神祇的武器，怕你会吃亏，就过来看看。”王父道，却上前来握住王起的双臂上下打量着王起。
“没事的，死不了。”王起淡然道。
“是死不了，但离死还差几步？”王父冷冷道。
“契约确实能做到很多一般人无法做到的事情，但你也不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糟践自己的身子啊。”王父责怪道，但就算是王起也没有看到，可是小朵能看到，王父的双眼，悄然有些泛红。
“我从小就向往英雄。”王起摇摇头道：“而我的父亲，你，就是全世界最大的英雄。我就在想，经常想，到底要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才有人愿意以生命为代价，去为英雄这两个字付出呢？”
“……”王父想要插嘴，但王起先抬起手来制止。
“直到我看到这场火灾，我好像忽然明白了。有些事情，也许本身就是矛盾的，而在矛盾的同时，又偏偏能够并立。应该说，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是没有用生命去成全自己作为英雄的觉悟的。就算是你也一样。英雄，只不过是才能勇武过人的人罢了，他们仅仅是有着在某些情况下能够大放异彩的能力而已。比如我们王家的契约。”
“王洪先祖说过，他不后悔。我并不是很明白，但是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王家人真好，在一个地方用生命为代价成为值得世人歌颂的英雄以后，其实还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做另一层面的英雄。”
“咳咳。”王起本想继续说下去，却临时咳嗽了两声。
“别说了。”王父自然不希望王起勉强自己。
“没事，趁现在把一些话说了也好。”王起摆手道。
“对了，也许应该跟你说一声抱歉。”王起道。
“抱歉？”王父不解。
“妈过得挺好，我也没有受过委屈，另外，我也没有学坏过。”王起本来是打算把这句话留到有一天他和父亲一起到了天线谷之后，并且也将小朵交给了她的妈妈之后再说的。但这一刻，他就想说了。
“……”这些日子以来，王父常常自责，因为王起说起过他的生活。他和母亲——那个自己生命里很重要很重要的女人的生活。
很不好，很不好。
可王起现在这话……
王父顷刻间又哑然失笑，抬手揉了揉王起的头发，两滴几乎浑浊的老泪悄然落下，“臭小子。”他的声音也有隐隐的哽咽。
小朵不懂两人之间的情况，但看到王父居然落泪了，小朵只觉得莫名心酸。
“我想，是时候重新考虑和你的关系了。”王起道。
“爷爷还在世吗？”王起忽然问。
“去世了，前年去世的。”王父黯然道。
“这样吗？”王起又问：“那你呢？”
“我？”王父疑惑了一下，随即又笑了出来，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让人能够轻松：“谁知道呢？”
“你来这里应该不单单是为我吧？”王起皱眉道。
“确实。”王父倒也光棍，直接点了点头。
“空末山？”王起猜道。
“对。”王父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王起追问。
“稍微有点复杂，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算是利弊参半吧。”王父摇了摇头，没有要细说的意思。
“到底怎么回事？”王起将声音放得重了些。
“空末山的那片雾你还有印象吗？”王父迟疑了一下后问。
“当然。”
“那片雾弥漫出来了。”王父道。
“什么？”王起大惊失色，好容易才压下这份惊骇。
“想来你已经知道了，对，就是你想到的那样。”王父的脸色透出一种特别的坚毅。
“别去。”王起只吐出两个字。
小朵刚才还听得明白，这下却越听越糊涂了。
“不去不行。”王父摇摇头道。
“那妈呢？”王起注视着父亲的眼睛问。
“她……”王父语塞，但他又能怎样呢？
“也许就像你说的，有些事情其实是矛盾的，只是恰恰，这件事和她，无法并立而已。”王父偏过头，没敢直视王起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