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时间稍微回溯一些,在西边洞口附近,千修也正面临着十足的危机。
面前这个名为嘉毅的气武者,刚才还处在恐惧和焦躁中的家伙。
谁知他如今一见千修,那些七七八八的情感全部扫清,只剩仇恨之火熊熊燃烧。
毕竟在他的眼里,千修就是让他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
若不是为了袭击他,那个该死的家伙就不会攻击自己,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
“乖乖地,别跑,要是一不小心一剑就死了,那可消不了气……”勉强止住血的嘉毅,左手持剑,缓缓走来,笑得十分狰狞。
千修一边慢慢后退,一边观察着对手。
源泰城给门卫配备的装备比较简陋,只有胸甲、手甲和护膝。
在腹部并没有铠甲遮挡之处,露出的原本是他自己的单衣,而如今,嘉毅将腹部的衣服撕去,缠在右手断臂处以止血,以至现在他的腹部裸露在外。
对手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不止,又有武器在手,更何况还是一个气武者,拥有比常人大得多的力量,按道理,自己是没有胜算可言的。
是的,如果不是嘉毅有重伤在身,自己应该是没有胜算可言的……
千修摸向口袋,确认了里面的东西还在后,立即在心中拟起了作战计划……
“正面冲突很不利,想要战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就必须用自己最强的一击,打在对手最薄弱的地方。”
“如何战胜比自己更强大的对手”,以前千修曾经这样请教过云心,云心当时给了“变得比对手更强”的答案。
千修一开始对这个答案感到困惑——如果变得比对手更强的话,那不就变成了“战胜了比自己更弱的对手”吗?
云心笑着摸了摸千修的头,解释了这个答案的理由:在战场上,强弱不过是一种不确定的状态而已,很难有一种招式是“无敌的”、“无法破解的”、“万能的”,也几乎不存在完美的战斗手段。
每一种强大的手段,基本都可以找出破解之法,那破解之法,便是强大的“弱点”。
而战胜强大的秘诀便是,运用智慧,找出对手的弱点。
最后用自己千锤百炼、最强的一击,攻其弱点,这便是“战胜比自己更强大的对手”的方法。
“在战斗中,力量与速度确实必不可少,但千万不能忘了,身处绝境之中,智慧与战术,才是突破困难的唯一手段。”
千修在心中一隅感谢了云心的教导,至少,现在让他有了面对强敌的勇气。
于是……千修望着从密集雨幕中缓缓而来的嘉毅,慢慢停下了退后的脚步,开始凝聚精神,视线中的嘉毅越来越近。
在战斗中,最先击中对手的一方将会占据极大地优势——这个道理只要是经历过战斗的人,都会刻骨铭心般地清楚。
毕竟,即使是实力略弱于对方,只要第一击击中对手,就能让极大地削弱对手的状态。再在此基础上乘胜追击,将对手带进自己的节奏的话,基本上就能拿下一次战斗。
因此——第一击很关键,即使说是最关键的一击也不为过。所以,第一击,大多数人将会使出八九分力。
“只要能看透他第一击的话……”
还没等千修反应过来,嘉毅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他举起佩剑——他那动作在云心眼里或许慢得如同静止一般——但看在千修眼里,却不是如此……
躲不过了……
千修心脏剧烈地跳动,他故意让自己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却……也没能避开那一剑。
佩剑砍在千修的锁骨处,又往下从另一侧的肋骨处划出。
“啊——哇——呃哈哈哈”千修疼得在地上打滚,抽搐的双手拍起污水,仿佛要借着手上的疼痛把身上的火辣辣的疼忘记一般。
看到眼前的景象,嘉毅满足地咧开了嘴。
就该这样,就是这样才对。
如同蝼蚁一般的臭小鬼,害得本大人变成这惨样的小鬼——就该这样才对。
还不够,再砍掉他一个手臂,听听新的哀嚎吧。
如此想着,嘉毅走近了千修,毫无防备——
“就是现在!”
随着一个想法闪过,千修翻身而起,左手顺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硬物,迎着嘉毅冲去。
嘉毅心中一急,连忙提剑来防,却因为没做好准备,那剑实在是够不着另一边的身子。
因此,千修顺利地将一个锋利的石子插在嘉毅的右手,断臂的伤口之上。
“啧——”嘉毅忍住疼痛,这一下虽疼,但不至于让嘉毅失去平衡,也阻止不了他那袭来的佩剑。
“死小鬼,垂死挣扎!”不爽的心情爆发,嘉毅站稳了脚步,打算就这样砍下那小鬼的手臂。
但谁能想到,那插在伤口处的石子突然闪起一道红光,随后——爆发出一阵火焰!
熊熊火焰即使在这场暴雨之中,仍不失其威力,灼热的温度让周围的雨水都变成了水汽,千修眯起了眼,护着脸连退几步。
要不是千修所拥有的是亲火的魔法,这一下,恐怕也会把自己灼伤吧。
“怎么样混蛋,这个石头我可是用了一个月,小心翼翼地放了一百多束火进去,好好尝尝吧……”千修如此想着,观察着对手的样子。
火焰和烟散去后,终于能看清嘉毅的样子,他右半边身体被严重烧伤,脸上剥去了皮露出了起泡的红色肌肤,眼睑也被烧去,右眼变得十分巨大,右嘴角也闭合不上,露出一半牙齿,那模样,十分狰狞。
“混……蛋,杀了你!呼——哈——”嘉毅大口喘着气,用剑当做拐杖撑着自己,这才没有脱力倒下,看来这下对他的伤害不小。
只不过,嘉毅仍没有完全失去体力,他连着大喘了几口气,终于将剑从地上拔出,拖着半边身子向千修走来……
千修一丝冷汗流下,他没想到完全吃下这个火焰爆炸后,嘉毅还能留下如此多的体力——不,也许对于气武者来说,这才是正常的吧……
没能一招决胜……剩下的石头还有一个,下一次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只不过,既然见识过了,对方肯定也会提防他这一手,还能有下一次吗?
千修吞了一口口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个不停……
也是啊,他到刚才为止,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一个完全没有经历过战斗的、受人保护的少年……
这是他的第一次实战,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真正战斗,怎么会有不害怕、不颤抖的道理?
千修抓住自己颤抖的手,“别怕……能赢……别怕……”
这样反复告诉自己,千修才勉强冷静下来。
只不过嘉毅可不会等他,朝着千修就是一记横劈——
但,也许是他太过于求成,也许是他伤势严重,也许是两者兼有,这一击嘉毅挥得太大,比起一开始的那一下,速度也远远不如。
也或许还有第一招给千修留下的强烈印象,千修能看清他的剑,于是他欺身一进,避开了这一招,打算冲进嘉毅的怀中。
可惜的是,千修毕竟太慢,动作也不够利落。
嘉毅吃了刚才的苦头,自然不会让千修近身有机可乘,既然剑不能收回,他就抬起了脚,一脚踹在千修的肚子上。
体能差距太大,千修结结实实吃了这一脚,被踢出老远,滚落在地上,干呕了一阵才缓过来。
“果然……想要无伤,还是不可能吗……”
千修下了最后的决心:“来吧,是凶还是吉,就看这下了——”
嘉毅有了刚才的教训,便将剑平握,打算用突刺进攻。
嘉毅走到剑的攻击范围,千修见状,便向左做了一个假动作,又向右跳去,想要欺骗嘉毅——
“白痴外行人,这种动作,能骗过谁啊!”嘉毅心中狠叫,手中剑往前一刺——直中千修的腹部,而且将他捅了个对穿!那阔剑被血染成鲜红。
千修嘴中吐出一口血,眼睛睁得老大,死盯着嘉毅,眼中充满着绝望。
嘉毅看着这样的千修,一种杀人的快感流遍全身,心情仿佛又好了些,便道:“作为蝼蚁,你做得够好了。”
说罢,嘉毅刚想要拔出剑时——却发现,剑的位置,是不是有点不对?
刚才明明是从腹部捅了进去,怎么现在……却是偏在腰上?
突然,一只手猛地抓住嘉毅的剑身,嘉毅心中一慌,再抬头一看,却只见另一只手,握着一块尖石,直冲着自己来——
要不是嘉毅早就失去了右手,要不是情急之下,他忘了他还能选择松开那把剑,至少用左手挡住的话,那或许还能再活数分钟吧。
总之,那块尖石,刺进了嘉毅的脖子,随后——又是一阵火焰爆炸!
……
“呼——哈——呼——哈——”千修不敢放松警惕,或者是已经被战斗麻木了神经,他仍死死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嘉毅。
然而,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烧成黑炭的嘉毅,千修终于再也站不住,脚一软,坐在了地上。
生死一线——
真的是生死一线。
如果最开始的那一击,不是因为这密集的暴雨、只有一丝月光的夜晚、大量失血而视线模糊的嘉毅,那千修的“火焰幻象”也就不可能欺骗得了嘉毅吧。
是的,嘉毅一开始挥出的第一击,其实没有完全打中千修。
千修一开始往后退之时,其实就已经使出了“火焰幻象”,因此,嘉毅错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那第一击,虽然确实砍中了千修,但伤口其实比嘉毅想象中要浅得多。
也多亏了这一下,千修多多少少适应了嘉毅的剑迹和速度,再加上第一次火焰爆炸,削弱了嘉毅的体力之后,千修总算能勉强避开他的攻击了。
从这个时点,胜算才开始产生。
只不过,千修还是错估了嘉毅的体力,本来还想能够以更小的代价打败他,但结果却是被踢飞。
因此,千修转变了计划,这个计划说实话成功率更低——他打算再用一次“火焰幻象”,再制造一次“自己被击败”的假象。
如果嘉毅还是持续不断地挥剑的话,千修就会不断地躲避,直到等到他使出“突刺”的手段。好在他没有浪费时间——说实话,千修真的不可能躲过嘉毅全部的攻击。
即使一切都按千修的设想在进展着,这还是一次赌博。
嘉毅要是对“为什么千修结结实实吃了第一击还能动”产生疑惑,以至于抱有更多警惕的话,千修的计划无疑会失败吧。
幸运的是,当时的嘉毅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这个问题了——
幸运的是,嘉毅早就失去了右手。
不过,最幸运的果然还是——这两年来最大的成果,“魔石”的发现吧。
千修捂着被刺穿的腰部,向着北边洞口走去——嘉毅已经被打败,没有必要再铤而走险去走西边的洞口了。
“虽然对做阶梯的云心哥,有点对不起就是……”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千修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到了洞口,走出了幽谷。
又来到了,那一天,和云心约定的山洞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