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派大典？”周权问道。
“总要有个仪式。”老人说道：“到时候这三清殿下，群雄云集，各怀鬼胎，你或许可以看清楚书院的面貌。”
周权没有说话，站在一旁。
老人领着周权走到三清像前，指着雕像说道：“这雕像是空心的，夜明珠是假的。这间道观，只是一个临时的塑料舞台。不是我们心不诚。”老人看向周权，问道：“你是不是没见过你师父们打架？”
周权摇摇头。
老人叹了口气，说道：“祝融能焚尽万物，刑天能开山裂石。一千多年来，他们就是活着的神话。这间小道观，不过是纸糊的玩具罢了。你可知道，八十年前，祝融朱清野，就曾在望余城引发大火，伤亡60万人。”
“这件事是真的？”周权想起了林琼露对他说的话。
“当然是真的，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不是真的！”老人气得直跺脚。
“不是说后来朱清野也死了？还是，被雷劈？”周权问道。
听到这句话，老人又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说道：“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能力从哪来的吗？你以为是天生的？错了。”老人摇摇头，说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难道没听说过寒宫？”
没等周权发问，老人抬头看着天花板，继续说道：“我们至今没成功。进寒宫的第一步，是青女。寒宫守门人。即使是现代科学的发展，也无法拥有能在绝对零度下对青女造成威胁的东西。而这，不过是第一步。”
“青女？不是在书院吗？”周权想起了云芊流。
“那不过是她的后辈。守门人一直都在寒宫。”老人仿佛知道很多信息，他继续说道：“一千年来，只有一个人成功突破这层障碍。是不轨之徒们离寒宫最近的一次。第一代墨阁之主余念。”
“这，怎么做到的？”周权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
老人一脸苦笑，说道：“余念在风雪蔽眼的情况下，跨越万米屏障，成功到了青女身边。这证实了我们的猜想，她好歹是个人。至少是个恒温动物。但世间恐怕只有第一代余念敢这样做。”老人笑着摇摇头，用手比划到：“如果我们不能毫发无损地到她身边，进寒宫便是妄想。”
“我怎么听说最后余念也没有进寒宫？”周权问道。
老人脸上苦涩的味道更浓了：“因为你要请青女帮你开门。光是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是没用的。余念最后杀了青女，想尽一切办法，却也没进寒宫。之后他与书院斗得两败俱伤，这件事便搁了下来。”
“那……”周权还想发问。老人伸手制止了他，说道：“可以了，有机会你会明白的。现在，你要先帮我一点忙。”
周权愣了一下。眼神仿佛再说：把我关起来就好了，还要强迫劳动？
老人一脸的理所应当，摊开双手，对着整间道观，说道：“你看看这里，彩旗也没挂，横幅也没拉。那么寒碜，你自己说说，到时候不会被人耻笑？”
周权咬咬牙，说道：“我见你们还有人在这里住着。”
“他们忙了很久了，要休息。”老人笑呵呵地勾住周权的肩膀，带上了一丝强迫的语气：“你偷跑进来，总要帮点老人家的忙再走。”
周权看着眼前满口胡言的老滑头。无可奈何地被他牵着走。
从道观后门出去，是一个小四合院，四面有几间矮房。老人把周权带到一间厢房内，打开灯，周权看到床上整齐地摆着一套衣服。
“我是不介意你逃跑，你可以试试。”老人说道：“就是别在大半夜跑。我也不年轻了，要多睡一点。这些衣服你先将就穿，不合适就和我说。”说着伸手拿起一个道冠，说道：“这顶道冠要好好戴。整整齐齐的，别让人看了笑话。”说完老人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房间。
周权看着老人的背影，问道：“怎么称呼您？”
“叫我清虚就好。”老人挥挥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逃还是不逃？门一关上周权就开始思考。他转身看了看房间的布置。一张床，一张桌，仅此而已。打开窗，能隐约看到远处唯一亮着灯的居住区，这之间大大小小的楼房隐藏在黑暗中，不知深浅。周权往下看去，这间道观约有五十多米高，下面是人工垒成的山石。
周权摇摇头。刚才清虚带他进来时已经顺手把门关上。如果一定要从正殿出去，估计还没跑下台阶就被抓住了。更何况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态度。如果找不到突破口，至少今天是别想跑走了。
于是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抱着衣服找洗澡间。反正他看起来也不想杀我，那这个院子还是可以逛逛的。
这里只是普通的二进院，前院只摆了一个石屏风，正门之后一条小道直通三清殿。四合院内没有一棵植物，灰砖红墙。和他刚在看的住宿区相比，更像是清虚的私家豪宅。除了他的房间和清虚住的私房，剩下的房间都闭着灯。周权上去拉了一下，都上了锁，纹丝不动。
脱下衣服时，他看到了龙少尊塞给自己的哨子。清虚并没有搜他的身，仿佛笃定他逃不出这天罗地网。周权拿着哨子，对着下水道突发奇想，万一能碰到一只老鼠呢？
“喂，有人……不对，有鼠吗？”周权借着水声轻声问道。
没有任何动静，他仿佛听见清虚的笑声从背后传来。
周权收回了哨子，站在水中，回想起刚才清虚的动作。尽管他似乎是一瞬间被清虚追上，但他还是听见了含糊不清的脚步声。也就是说，清虚是跑上来的。和余念不同。他想起余念出现在李青石面前的一幕，没有任何征兆，仿佛虚空中有一扇透明的门。
能追上他的速度，敏锐的感知力，惊人的腕力。周权想起了在医院门前追杀林琼露的黑衣男子。又想起清虚刚才说的话。
“如果所有人都有这种力量呢？”
周权打了个寒颤。知道了这样的秘密，清虚还有可能放自己走吗？
清晨六点，周权的房门被人一把推开。把本来在惊恐中好不容易睡着的周权吓得从床上蹦了起来。一睁眼，看见清虚穿着一身金黑相间的道衣，精神抖擞，站在他床边。
“年轻人要早起，赖在床上成什么样子！”清虚的声音中气十足，和昨晚的和蔼老人截然不同。
周权被清虚拉出床，洗漱之后，先在院里打一圈太极。
“不会就跟着我学。”清虚扎着马步，双手划圆，就像公园里每天晨练的老头。
周权无可奈何，只能有样学样。清虚打完一圈，看着周权仿佛溺水的动作，厉声道：“怎么一点悟性都没有！”
打完太极，清虚坐在院里的石桌上。烧了一壶热水，准备泡茶。周权看到清虚的腰板挺得笔直，一只手放在腿上，完全不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
“泡茶都不会？”清虚拎着水壶，问道。
“这还是会的。”周权小跑上前，接过水壶。
“昨天晚上没打算跑？”清虚喝了一口茶，满意地点点头。
“还是先休息。休息好了跑快一点。”周权说道。
清虚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真不知道你昨晚是不是休息的好。”
喝了一会茶，清虚又说道：“今天早上你去把殿前的台阶扫一扫。落叶是没有的，就是扫扫灰尘，练练你的耐心。扫完后上来吃午饭，下午要写请帖。”
“请帖？”周权不解。
“邀请天下豪杰，来我青城开派大典。”清虚笑道：“我不介意你把你的名字也加上去，可能来的人更多，哈哈。”说完，一挥手让周权去扫地。
“哎，帽子戴正。”清虚对着周权的背影说道。
“哎。”周权应了声，扶了扶道冠。
周权拿着扫把，从三清殿前一步步扫下去。他看着台阶下的广场，广场外隐隐约约的楼房。白天看得更清楚些，那些房子或白或灰，都是三四层左右的小楼，没有任何的装饰，仿佛是水泥地上凸起的一块块岩石。高耸的道观像是着岩石间的一座小山。
太阳慢慢升起。道观台阶朝南，一缕阳光印在周权脸上。晨雾渐渐散去，往远处看，能依稀看到远处一抹绿色。右边便是墨阁的楼，和这里一样灰黑单调；左边便是临天书院，女娲和雷武就在那里，还不清楚里面藏了多少高手。
周权一个人扫着，从殿前扫下台阶。直到影子被印在身下，四周都没出现一个人。整个青城派静悄悄的，只有周权扫地的声音。
低头扫了很久，额头上被晒出了汗珠。周权想抬起头，打算思考一下怎么逃出去。
可还没抬起，清虚的手就搭在他的肩膀上。周权愣了一下。突然发现不远处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仿佛青砖上滴落的一滴墨点。
周权认出了那张银色的面具。
墨阁之主。
余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