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就是爷爷去世第七天,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头七夜”,按照一般的说法,爷爷的魂魄今晚会返回家中,回来吃最后一顿饭。
所以要准备好吃食以及香烛,再在地上洒上碳灰或者草木灰,用来检验爷爷魂魄回来的足迹。
杨墨咨询了四伯杨海田之后,准备好了一切,然后早早地上床睡觉。这也是必要的,因为不能让爷爷的魂魄看见他,免得牵挂,从而影响到投胎转世为人。
四下里风高月黑,熄了灯之后更是伸手不见五指,隐隐有些渗人的感觉。
偌大的房子只有杨墨孤身一人,胆子再大也有些发毛。本来四伯主动提出过来给他壮胆,被他拒绝了,他相信,就算爷爷的魂魄真的会回来,也不可能对自己怎么样。
他反倒有些渴望,如果可能,再见爷爷最后一面。
杨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乡下的夜晚总是很寂静,寂静得可以听到屋外虫子的交配声。
“咔嚓,咔嚓……”
隔壁茶铺里的石英钟不紧不慢地走着,声音虽然微弱,却很清晰。
给爷爷准备的吃食就摆放在茶铺里,大门没有完全关闭,特地留了一道小门,等待爷爷的魂魄回家。
按说应该布置在堂屋里,堂屋是乡下人的客厅,里面供奉着祖宗牌位,也是用来祭祀的地方。现在的茶铺有一间以前是堂屋,改成茶铺之后,将祖宗牌位移到了正房对面的偏房里。
杨墨想着偏房太小气,爷爷又常年守着茶铺,小小的茶铺花费了爷爷太多的心思,所以还是选择了茶铺。
石英钟的声音犹如一把锤子,不停地敲击在杨墨的心坎上,让他一直没有睡意。
也不知道爷爷的魂魄回来没有,东西好不好吃,酒好不好喝?如果没有回来,又是为什么没有回来,难道出了意外?
其实他心里有数,人死如灯灭,所谓的魂魄,所谓的头七,不过是活人的自我安慰,自我麻醉罢了。
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一声,然后立马就被挂断掉了。
又是该死的骚扰或者诈骗电话。
杨墨拿起两天前在镇子上唯一的一家电信代办点买的手机,一千多块钱,号码还是用的原来的号码。
未接来电是个陌生号码,手机提示是诈骗电话。现在电信诈骗手段层出不穷,稍不注意就会上当。不过像这种“响一声”的诈骗方法,现在已经比较少了,属于比较老套的玩法。
杨墨没有管它,却发现微信上有人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
杨墨,你真的不打算上班了?
很简单的十来个字,透露出一丝幽怨。
信息是下午五点过发过来的,发信息的人叫江米安,跟杨墨是同事关系,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两人的关系一直有点朦朦胧胧的感觉,江米安的心思杨墨心知肚明,但是人家各方面的条件都比他好的太多,人品,家世,都让他自惭形秽,所以他一直采取的是回避,躲闪的态度。
今天下午,打定主意的杨墨给公司打电话,说了辞职的事情,没想到江米安很快就知道了。
江米安没有打电话只是发了一条信息,是因为两人的关系并不明确,害怕尴尬,还有出于女孩子的矜持。
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杨墨苦笑了一下,同时心情变得郁闷,多好的一个女孩子,自己却没有接纳人家的勇气。准确的说是没有条件,以眼下的状况,生活得简直就是一团糟,哪敢考虑其他的。
想了半天,出于尊重,他还是回复了一句:
是的,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暂时不能来上班了,谢谢关心!
发出去以后,杨墨就将手机丢在一旁,现在快到十二点了,江米安肯定早就睡了,不可能回复。
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隔壁茶铺里的情况。
屋外传来“呼呼”的声音。
起风了!
“咣当”,茶铺里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几乎同时又有“呜呜”声响起,似风吹过的声音,又似人在低声哭泣。
杨墨心底一颤,难道爷爷真的回来了,是触景生情,伤心难过?还是心有牵挂,不愿离开?又或者身怀冤屈,心有不甘?
这时手机“嘀”的一声,提示有信息进来了。
江米安居然没睡?
杨墨又拿起手机瞟了一眼,果然是她的回复:我们之间需要这么生疏么?
紧接着又来了一条:还没睡么,事情不好处理吗?
他不敢接上一句的茬,匆匆回了下一句。
马上睡了,事情正在处理,还行。
茶铺里的“呜呜”声一阵紧似一阵,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让人心惊肉跳,背皮子发麻。
那就早点休息,拜拜!
江米安又发了一条过来。
嗯。
杨墨刚刚回复过去。
“咣当。”
茶铺里又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杨墨呼的一下坐了起来。茶铺里点着香烛,万一被吹落到易燃物上,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后怕,抹黑爬起来,准备到茶铺门外,趴着门缝看一看。想来就算爷爷的魂魄真的在,也不会发现自己吧。
茶铺里烛火忽明忽灭,原本两只大蜡烛只剩下一只还在苦苦挣扎,烛火被风吹的东倒西歪,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另一只掉在地上摔成了两截,最初的那一声响可能就是蜡烛掉在地上发出的。
小门全开,被风一吹,“嘎吱”作响,门外黑洞洞一片,就像一张要噬人的大口。
偌大的茶铺气氛诡异,杨墨躲在门外都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背上寒气直冒。
蓦地,他的眸子一缩。
地面的碳灰上隐约有一串印记,似人的脚印,又似动物的蹄印,一直延伸到摆放食物的几案下,再看几案上的食物,有被动过的痕迹,那串香蕉竟然不翼而飞。
要说是人为的杨墨还不怎么相信,镇子上没人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爷爷的头七,就算是贼也有忌讳。
正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烛火忽的一闪,紧接着就彻底熄灭了,茶铺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窸窸窣窣……”
什么声音此起彼伏。
杨墨觉得不对劲,虽然心中胆怯,但是仍然不得不推门进去一看究竟。
推开房门,手刚刚伸向旁边的开关拉绳,还没来得及抓在手里,异像突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