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历3017年3月,狮城,慈云山。
鸡仔李建龙无力的拖着自己的身子一步步的踱在幽暗的小道上。他并不是狮城本地人,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带着他和母亲一起逃难过来。
一百五十多年前,建武皇帝联合十三氏族结束了国内的战乱,大明开始中兴,这些年不断收回权益的同时也受到诸国经济上的封锁。尤其是二十年前开始和英伦帝国谈判收回狮城后,这种封锁就更加严重了,便是粮食进口都受到了封锁。
民以食为天,吃饱肚子是最大的事情。
粮食进口受到封锁,加之又遇上百年一见的天灾,大明一些地方再次出现了饥荒。
某些人或是自发或是受到了某些国家的支持,开始闹了起来,要求消减帝权、人人平等、废除贵族待遇等。这和饥荒联系在一起,那还得了,眼看六百年前的混乱重现,建武皇帝果断出手,开始全国严打,于是一些吃不上饭的,还有感受到自己将会遭受严打的家伙开始纷纷逃离大明本土,能力强有背景的直接前往西方各国,但更多的人却是逃到了南洋,像是狮城这般被西方各国掌控的原大明帝国海外领中。
狮城作为南洋最繁华的城市,吸收了最多的‘难民’。
李建龙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被父亲带到的狮城。
至于他父亲带他来狮城是因为吃不上还是感觉到了危险,他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那时候他也就四五岁,本来就不太记事,八岁的时候又因为一次高烧,让他彻底忘记了大陆的记忆,加之他父亲从来都不提大陆的事情,所以他并不清楚父亲逃离大陆的原因。
三年前他父亲去世,这就成了一个无解之谜。至于他的母亲,在生下他妹妹不久之后就去世了,如今他妹妹已经十四岁了。
当然了,他对此也并不关心。
……
“哥,你回来啦!”
慈云山一带是大明本土难民在狮城的聚集地。由于一次性涌入大批难民,狮城督府建立的几个难民营根本容纳不下如此多的难民,所以许多来自大明本土的难民就开始在慈云山一带自行兴建造木屋,以作栖身之所。他们的房子就是他们父亲自己盖的,最开始仅仅能够遮风挡雨,甚至有时候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大约十年前,他的父亲攒了一点钱,找人帮忙翻建了一下房子,现在看上去还像个样子,至少是个家。
“嗯!”
看到乖巧的妹妹端上来的饭菜,李建龙禁不住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妹妹李萱才刚刚十四岁,却已经有着五六年操持家务的经验了。尤其是父亲三年前去世后,家里的一切,都是他这个妹妹在操持。
“哥,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又在厂子里受气了?”帮李建龙搬过来一个凳子,小萱看了看哥哥的脸色,关心地问了一句。
狮城作为南洋地区最繁华的城市,有着数万工厂,其中大都是小厂子,老板依靠压榨工人的血汗生存发展,繁荣着这座城市,李建龙的父亲就是在这样的血汗工厂压榨下,才英年早逝。
李建龙父亲是在三年去世的,但是去世前两年身体便已经完全垮了,根本就无法在去工厂上班,那时候的李建龙不过十五岁,妹妹小萱更是只有九岁。没有办法,为了生活,李建龙必须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于是他进入了一家血汗工厂上班。
因为年龄小,在工厂中受欺负不说,根本就挣不到钱,如果只是养活他自己,那还能够坚持,但是他还有身体已经垮掉的父亲和只有九岁的妹妹要养活呢?
于是他一咬牙,就加入了四海帮。
四海帮是狮城历史悠久的帮派,早在大明帝国海外领的时代就已经建立,经过几次分分合合、起起伏伏,四海帮现在依旧是狮城最大的帮派之一,不过现在的四海帮是十数个帮派的联合,具体到一个帮派,也就只有红海帮算是顶级帮派。
李建龙加入的螭海帮只有两千多帮众,属于夕阳帮派了。
但就算是如此,螭海帮在慈云山这一代还是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自从李建龙加入螭海帮之后,工厂中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老板也不再敢克扣他的薪水。
但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他就不在上班了,上班实在太累,每天十几个小时高强度劳动,也不过勉强让家里不饿肚子,如果有个疾病灾害什么的,立刻就成为无法过去的坎。
一次他小妹生病,他实在是筹不到钱,于是一咬牙一狠心,正式的加入了螭海帮,成为了一名四九仔,帮派分子的身份永远的烙印在了他的身份。
成为螭海帮的四九仔,他就开始跟着四海帮的老人收保护费,看场子,放高利贷等。
无论是看场子,还是收保护费,都比较简单,只有收贷比较麻烦,很多借了高利贷的家伙还不上,东躲西藏,找到他们就是一件麻烦事,而且没钱找到他们也还不上,只能狠狠的打一顿,威胁一番。
打人也是很累的,今天为了寻找猪肉荣,可把李建龙累坏了。所以他回来时显得有些疲惫。
对此,他根本就不敢告诉父亲和妹妹,到现在为止,小萱依旧认为他在工厂上班呢。
“呵呵,哪有……小孩子家家的,别胡猜乱想。”李建龙强自笑了笑。
在外面,他是一个螭海帮的四九仔,拿刀砍起人来从不犹豫,但是在家中,他却是一个好哥哥。
“哦!”小萱很懂事,虽然她看得出来自己哥哥的脸色并不好,可是她并不想让哥哥烦心,所以很懂事的又去舀粥。
“那头猪呢?”
妹妹的乖巧勤快又让李建龙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本就不爽的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腾腾的冒火。
“哥,你别那么说……阿浩哥不是那种人!”房子本来就小,李建龙的嗓门又大,小萱虽然呆在厨房,却也听得到,感到哥哥好像是想找某人的麻烦,她赶紧露出头来说道。
“不是那种人……哼,堂堂一个大男人,整天只知道吃饭睡觉,一点儿正事也不干,他当自己是有钱的大少爷?要是他真的有钱的话,还用得着跟我们住在这种地方?”李建龙接连哼哼了两声。
“哥……”
“算了算了,我们吃饭,不管他了!”看到妹妹有些不高兴,李建龙赶紧岔开话题。
“还是等阿浩哥回来再吃吧,他去买报纸了,过一会儿就回来!”
“买报纸?我给他捡回来的那些报纸他看完了?……不等,我饿了!”
“稍等一下嘛!”
“不……”
……
“你们兄妹俩又吵啥呢?”李建龙兄妹两个正在争执,木屋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还算干净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这人随口问了一句,又往那个只有三条腿的餐桌上看了一眼之后,立即就一步蹿了过去,“这么快就开饭啦,呵呵,小萱就是能干!……喂,我说你们俩怎么了,吃饭呐!来来来,小萱,我帮你打饭。”
看着眼前这位表现的毫不客气的某人,李建龙的脑门上一下子突起了数条青筋,要不是顾忌自己家里就这么一个“残疾”的饭桌,他恐怕立即就一巴掌下去了。当然,除此之外,年轻人能够读书写字也是他不出手的重要原因,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对方几眼。可是某人却根本无视于他的存在,只是盯着眼前的饭菜可劲儿的看。
“我说阿浩,你来狮城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就不想找份工作呢?你就算是文凭丢了,但是你能写会算,随随便便也能找份相当不错的工作了。”
小混混崇尚暴力,但是在面对读书人、知识分子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所以李建龙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情,尽量做到平声静气。
“哥,你不是饿了吗?先吃饭吧,有事儿吃完饭再说!”小萱看到眼前的气氛不好,急忙端过一碗稀饭放到李建龙面前说道。
“谁说我没有找工作啊,”被称做阿浩的青年正是耿浩,一个多月前,他本来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但是当他醒来之后,他发现,这是一场永远都无法醒来的噩梦。
最开始,他根本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是随着时间的持续,他终向现实低头,慢慢接受现实,开始直面自己匪夷所思的生活。
只见他抬头看了一眼满脸克制的李建龙,旋又把眼睛瞄向了桌上的饭菜,说道,“你也知道现狮城的情况,大明是铁了心的想要收回狮城,但是英伦帝国却是坚决不同意,说不定哪天两国就要爆发战争,狮城很有可能会变成战场,人心惶惶,那些有钱人,大老板什么的都在想着跑路,我要是刚找个工作,老板就跑路了,我到时候哭都不知道向着谁哭,我总得好好研究一下才成嘛。”
“研究?研究个毛,找个工作用得着研究两个月吗?你身强体壮的,什么不能干?现在不少厂子都招人,干一天活就有一天的钱,就算是老板死了,他也坑不了你的钱!”李建龙的脸色更黑了,就差说你实在不行也可以加入帮派啊,怎么也能混个饭钱。
“不是两个月,是一个月零十四天!还不到一个半月。”阿浩伸出了两根指头,纠正道。
“你……”当初就不应该救这个家伙!李建龙在心里愤愤地想到。他现在要多懊悔就有多懊悔。要是那个暴雨夜他没有开门那该是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