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献自觉已明了真相，神情越发癫狂：“阿娘说的对，说的对！你果真毫无廉耻，狼心狗肺！阿娘怜你年幼失恃，好心将你养大，如今，却被你反咬一口，你说，你说！太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干出如此忘恩负义悖逆犯上之举！”
宇文宣退后一步：“三哥，你冷静些。”
郑献以为她胆怯，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他冷笑一声，转头命令众人：“把她给我拿下！”
说着，便要去抓住宇文宣的手臂，春迟立刻抽出腰间贴身软剑，将宇文宣护在身后，剑锋直指郑献。
与此同时，郑献手臂被一双手牢牢把住，动弹不得。
郑献暴怒：“陆渊，你要造反是不是！你们，将这两个逆贼给我拿下！首擒者连晋三级，赏黄金百两！”
听闻此话，众亲卫面面相觑，有两个胆大之人已经开始试探着向前。
陆渊沉着脸：“妄动者，军法处置！”
郑献反手挣开，指着陆渊面门：“好啊，好啊！路国公府果然志向远大！本宫看错你们了！将他拿下！怎么？本宫说话已经不管用了？你们到底是我的亲卫还是他陆家养的私兵！”
数十名亲卫听得此话，齐齐跪下，不敢发声。
郑献双目血红，已是歇斯底里：“拿下这二人，其他既往不咎！”
两个心思活泛之人悄悄对视一眼，起身扑向宇文宣所在之处。
宇文宣这边俱是身体纤弱的少女，那二人常年习武，身形高大健壮，拿下她们易如反掌。
距离最近的郑献却并未从宇文宣脸上看到任何惊慌失措之色，她依旧散漫地，冷冷地看着他，懒洋洋的神态中掺杂着几分说不清的哀伤。
陆渊反应极快，他放开郑献，一刀一个，结果了那二人。
“翼营卫，听令！”
他此时的声音低沉沙哑，还沾染着新鲜的血液，比平时更多了几分不可名状的威慑，众亲卫忙起身肃立，不敢直视。
“再有抗令，如此二人！”
“得令！”
听见众人齐声而应，郑献脸色发白，陆渊走过去，将他扶起，轻轻靠向他的耳边，压低声音：“殿下，此事一过，属下自会向殿下脱冠请罪。”
宇文宣第一次冲着陆渊露出赞赏的微笑：“做的很好。”
陆渊板着脸不说话，抽出长刀，擦拭着刀身上的鲜血。
宇文宣缓缓收起了手中的匕首，重新藏于宽大的衣袖之间，不到万不得已，她还不想亲手杀掉郑献。
愚蠢，也有愚蠢的好处。
除此，她还有自己的一点私心在内，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无从选择地身陷这局棋内。
天下，便是这棋局。
如今，她既不能推翻重来，又无法另辟蹊径，只能沿着早已定好的路线举棋，落子，一步一步，走成一局死棋。
以前，她是这棋局中的棋子，是生是死，皆不由己，重来一回，她窥得一线先机，终于有机会，能做得这执棋之人。
郑献，是她的第一步棋。
这步棋下活，这局棋便有可能，山回路转，向死而生。
宇文宣想，她不贪心，让她保下这一子便好，只这一子。
此时，突然有隆隆的马车声由远而近，宇文宣微微仰头，目光灼人，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起。
是已经换上侍卫装扮的盈冬，驭马而来。
宇文宣长舒一口气。
“殿下！”
盈冬将车停在林间空地，刚刚停稳，含秋一掀车帘，跳了下来。
“可还顺利？”
“当然！那可是我独家秘制的药粉，保证他们能睡到明天这个时候。”含秋十分神气地挑着眉毛。
宇文宣看向盈冬，“有人巡夜，绕远路过来，耽误了些时间。还有两辆车藏在山脚下。”盈冬将马鞍勒住，跳下车来。
宇文宣点头：“先下山去吧。”
“等等，你们是让本宫就这样走下去吗？”郑献木着脸，一副故意无事生非的样子，他似乎发现了宇文宣对他的确存有保全之意，说话也毫不客气。
宇文宣笑笑：“三殿下身娇体贵，自然不可委屈了三哥。盈冬，请三殿下上车。”
郑献毫不客气，稳稳坐上了马车。
为了不惹人注目，这辆车十分简陋，车内一丝装饰也无，山路颠簸，郑献一路如坐针毡。
他只能恨恨看着对面的宇文宣。
春迟将几件包裹拆成坐垫，竭力让宇文宣坐得舒适。
“三哥对我误会颇深。”
“哼，是不是误会，怕只有九皇妹自己才清楚了！”
宇文宣笑了笑，不再说话，郑献也痛苦难抑地转过头，两人此时正是相看两相厌。
不多时，马车渐行渐缓，宇文宣撩开车窗，圆月正被一团乌云笼罩，夜色浓黑，伸手不见五指。
“到了？”她问道。
盈冬悄悄靠过来：“到了，剩下的马车就在前面。他们在附近好像发现了一个人。”
宇文宣打起精神：“什么人？”
“据说是个附近的采药人。”
“半夜三更，来这里采药？”宇文宣眯了眯眼睛，“带那人过来。”
陆渊带几名侍卫将一个人堵了嘴押了过来。
还是个女人。
宇文宣借着昏暗的月光粗粗打量着她，一身粗布衣衫，背上一个竹筐，与普通的农家女无二。
她看了陆渊一眼：“做事最忌拖泥带水，犹豫不决。”
陆渊有些犹豫：“她的话并没有破绽，这附近确实有几个世代卖药的村子。有些药，确实夜深才能采割。”
宇文宣面无表情：“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郑献听到了他们的话，已听懂她话外之意，指着宇文宣：“你……小小年纪，竟如此狠毒！”
宇文宣幽幽说道：“三哥可知道，孤身行走夜路的时候，有两种人是绝对不要去招惹的。”
郑献拂袖跳下车，去拉那农女，走近一看，那女子眉眼清秀，此时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全身乱战，此时嘴巴被堵住，只看着他无声地落泪。
他扭头厌恶地盯着宇文宣：“你，简直枉为女子！你的贞静何在？教养何在？”
宇文宣似乎没听到他的指责，继续说道：“一种是孤身妇孺，另一种，是黄口小儿。”
陆渊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会知道这绿林上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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