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阿离》 三

    娘带我们从青华山回来的当夜，下起了大雨。

    我家依然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我娘指挥我们搬出盆盆罐罐，到处接漏进屋里的雨水。

    与以往不同，这次听着雨滴滴答答落在盆盆罐罐里的声音，我们好快乐。

    因着那各自充满希望的前景。

    第二天，我娘破天荒去镇里市集，为我扯布做了一件有生以来第一件真正属于我的衣服。以前都是捡哥哥们穿小的。

    记忆里唯一一件像样的衣服，是不知谁给了我娘一件小孩衣服，我娘给我改了改穿上了。

    可惜我美滋滋的刚穿出去，就跟小伙伴上树掏鸟，把衣服前襟刮了一道长长的大口子。我怕被娘骂，吓得把衣服脱下来藏到家里旮旯。有一天忽然发现娘在洗那件衣服，我用眼偷瞄娘的脸色，发现娘神态淡然，不似要发怒打我的样子，便欢快地蹦出去玩了。不过，从那儿以后再也没见那件衣服了。

    这次上山修仙，我满以为我娘会为我做一件像那仙童哥哥一样，穿起来衣袂飘飘，一看就像神仙的白衣，我也跟娘透露过要一件那样的衣服。可等我娘喜滋滋地拿出做好的衣服让我试穿的时候，我彻底崩溃。

    我修仙穿的衣服，既不是白色，也不是穿起来飘飘的料子。

    衣服的颜色屎黄，衣料粗。我娘去市集，正赶上这屎黄色的粗布因为没人买，所以降价处理。娘站在这布前再也挪不动脚。

    我大失所望之余，一眼瞥见娘挑灯为我做的新鞋。

    那大红色的鞋，我喜欢。

    于是小心肝又雀跃起来。

    我师父看起来普通，仙号却不普通。

    我师父仙号白帝。传说曾是天帝九子之第八子。

    据说帝母生第一子时，天现彩虹挂于银河。天帝看了看彩虹，为长子取名紫。

    以后帝母产子，皆现彩虹。天帝便为子依次取名赤、黄、蓝、绿、橙、青。

    至我师父老八出生，虽天仍现彩虹，然以彩虹为名的颜色已用尽，天帝却仍执念于以色为名。

    于是，我师父名白。后又有九弟，名黑。

    即为天帝之子，本应高高在上于九重天上司些神职，俯瞰天下芸芸众生。我师父却因触犯天条，被生生打入七七四十九次修仙的轮回。

    修仙都为长生不老，可为何仙人却有老少美丑之分？原来是资质和机缘决定一切。几岁得道成仙，就始终保有几岁模样。

    谁都想在最青春年少时飞升上仙，奈何修仙最讲究缘法。

    既然不老自己无法决定，长生也很好啊。

    我师父却连长生都难。

    他老人家注定要历经七七四十九次轮回，所以他每次飞仙后只能在凡间造福几百年，然后再次历劫重新被打入轮回。

    师父为此很痛苦。

    因为丢掉前世的记忆和死有什么区别

    三天后，娘让二哥送我上山。起初我还怨念爹娘不送我，后来才醒悟他们是怕不忍。

    我欢天喜地，与小伙伴们告别都充满傲娇。

    到了山上，看什么都新鲜。懵懂地拜了师父及众师兄、师姐。

    我师父收徒弟极是随心所欲。

    但凡我师父觉得机缘到了，他老人家也不看这人资质、年纪、相貌、性别，便会临时起意收为弟子。如果赶上他不起意，即便想入他门下的人资质再好，再如何恳求，他也不收。

    所以，当我看到师兄、师姐老少美丑参差不齐时，曾经常把白发苍苍的七师兄子庄叫爷爷，把只比我先入门一个月、花白了头发的十八师姐镜清叫大婶。

    每次叫错，他们都一脸严肃地叫我更正。

    我是师父的第十九个弟子，也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那次我见过的仙童叫旭离，是我们的大师兄，他只比我大两岁。

    大师兄是弃婴，刚出生不久，被我师父在路边捡到。

    因为大师兄，我师父才开始收徒。

    我师父临时起意收弟子如抽风，要么不收，要收便一发不可收拾。

    上山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便被比我大一岁的十七师姐燕淑叫醒。我迷迷糊糊穿好衣服，燕淑推我出门。

    大师兄旭离静立于门口，拉起我的手说：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