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苑深深露水浓,虽说是夏日,但是晚上的洛城还是一个更深露重的存在,转眼已经是子时。
上官元和高珉二人朝着依兰殿的方向行进,大概半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华贵人的住处。
上官元进入依兰殿,身边的高珉也很是聪明的示意那些个守夜的宫女不要出声静静退下,而他也紧随那些宫女的脚步。
上官元靠近被窝中熟睡的红叶,几根手指轻触着红叶的后背,随后和衣顺势躺在了华贵人的身边,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和原来的那只手顺势抱住了熟睡中的红叶,手掌心轻轻地覆上红叶那微微显怀的肚子。
红叶也因此顺势往身后扭了扭,后背更加靠近了上官元的胸膛。
其实,熟睡中的红叶这时已经睁开了双眼,她那双眼睛往下瞟了瞟就明白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这个国家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一国之君。
红叶就这样不动声色睁着双眼,本以为会听到身后的男人在自己的耳边说那些听腻了不属于自己的情话,却不想是另一些话。
“诺婉,我看见她了,她的眼睛像你。是不是说你要原谅我了。”帝王话语低沉,温柔的声音颠覆了以往皇帝刚毅的形象。
她,她是谁,怎么又多了一个?
红叶不禁遐想,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无法从往日寻找一丝的蛛丝马迹——从前只有一个司诺婉,难不成以后在他的面前,我要开始饰演两个角色了吗?
性感的男声再次响起,打断了红叶的遐想,“诺婉,我们的这场游戏已经过半,至少我也得赢一次,哪怕是你已经不在了。”
大约只是一刻钟的时间,红叶脖子上有隐隐约约的热气泛起,她知道他又睡着了。
红叶抬头看了看头上紫色的帷幔,伸手把上官元的双手放到自己的身后。她把自己的手缓缓地覆上自己的肚子,低头用不同以往温柔恬静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腹部。可原本幸福的神色却又凝滞在了那一瞬间——宫中尔虞我诈那么多,再加上主子那边,我该怎么做才能保住我的孩子。
诸事繁多的一夜终于还是过去了,可是新的一天注定不会波澜无惊。
朝堂之上,百官身着朝服,皇帝穿着龙袍端坐于大殿之上。
自从昨日瑞王的事情露出风声之后,朝堂之上已经不是哗然那般简单,震惊神色布满每一个朝臣的脸庞。
先是辽安王跳出来言之凿凿的弹劾瑞王包庇南宫府的老王爷,欺上瞒下,通敌叛国,罪状种种,罪行累累而不可恕,奉请皇帝圣裁;其后便是左丞相就东华律法和弹劾瑞王狼子野心,按律当斩。
满朝文武大半附议,尤其是李氏旧臣。
但还是有礼部尚书和其他大约百分之二十的大臣集中为瑞王喊冤。
朝堂之中,言谈之际,话语之中,言辞激烈,咄咄逼人之势弥漫了整个议政厅。
议政厅上的声色硝烟弥漫而又浓重,各位大臣争论不休。
更有甚者说瑞王从一开始就居心叵测,纵容部下,贪污受贿,和那些个贪官串连一气,敛财只为了将来的谋反打下财力基础。
尽管众人众说纷纭,朝堂之上争论不休,跪在大殿之上的上官瑞也只是耷拉着自己的脑袋,丝毫没有抬头,更别说什么反驳的话语了。
上官元见状便知道瑞王时昨晚得知先瑞王妃之事而郁郁寡欢借酒浇愁。
“找桶水把他泼醒。”
一桶冰凉的水从上官瑞的头顶顺势流下,冰冷的刺骨感让他顿时惊醒。
上官瑞用手擦拭脸上的水珠,顺便拧了拧衣服上的水,稀稀拉拉的声音就这样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上官瑞反应过来,抬起自己头疼欲裂的脑袋看了一眼上官元的神情,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都在数落微臣呢?竟然说微臣谋反,微臣这瑞王府巴掌大的地方是如何屯养兵马,可有确凿的证据?所谓的包庇只是单单几个百姓的证词,也只能证明老王爷品行不端,罪状累累,有没有微臣的亲随参与其中?真是好笑之极。”
说罢,上官瑞竟然止不住的冷笑起来,下巴的水滴顺着脖颈沾湿前胸的囚服。
“皇上,昨天刚刚发生那样的事情,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微臣觉得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某些关联。还望陛下圣察。”说罢,他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个头。
“你的意思是要对峙吗?来人,传阿诺。”上官元双眼紧盯着跪在地上的上官瑞,眼神最终从柔和变得锋利。
上官元话语一出立马激起千层浪,谁不知道阿诺是瑞王身边最为宠信的随侍,瑞王的诸多事宜都是交由阿诺处理的,就连当初先瑞王妃的事情也在其中担当了一个重要的角色——证据的搜集者。
阿诺上殿之后,上官元前倾身子,下颚微抬,双目正对那阿诺的双眼。
“朕问你,你家主子做的事情,你知道么?还有藏兵的地方在哪里?”
阿诺重重的磕了个头,“瑞王爷从未做过任何犯法的事情,这些年来忠心耿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朝廷。陛下怎能听信小人谗言,诬陷忠良。”
上官元看了一眼跪在脚下的瑞王,伸出右手指着瑞王,“真是有一个忠心护住的好奴才,传上官堑。”
这个上官堑正是南宫老王爷,没有人能想到年近七十的老王爷居然会出庭指证上官瑞。
上官堑怨恨的看了一眼上官瑞,苍老的声音随着跪下的动作充斥了整个朝堂,“老臣参见皇上。老臣有罪,竟罔顾社稷和瑞王爷勾结设计了圈地案,霸占良田,欺压贫苦。老臣请罪,还望陛下能够轻判,莫要连累了府上不相干的性命。”
上官元没有继续看上官堑,目光冷炙的对上上官瑞的双眸,“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朕一次次的给你机会,四年前北境丢失粮草,延误军机。三年前与地方官员相互勾结,在灾荒之际趁机敛财还有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朕都顾忌你的颜面没有拿到明面上来。朕一次次的敲响你的警钟,却原来只是助长了你的野心。”
“要不是看在你是朕唯一的手足,朕会一次次的对你心慈手软?可你怎么就不领情呢?如此的不满足,居然还想要谋逆。”
说着,上官元便抓起自己面前案几上的一封血书丢在瑞王的面前,“你说是朕冤枉了你,那这是什么?这是在北境辅助你事务的罗新亲自写的告发你的血书,通敌叛国,你胆子不小。”
说着,上官元又丢下第二份手书,青筋暴起的双手重重的拍打在案几上,竟拍出了一条裂缝,“再看看这份,这是西部西府的有识之士和百姓所写的万民书,上面说了梁尚的事是你默许。你做了什么?居然敢从中搜取民脂民膏,为自己筹备军资。”
上官元失去了耐性,顺势将桌子上的数十份不只是手书,还是血书的东西一把推到瑞王的面前,“还有,南宫府的侵地案千人联名状告,说是你在用自己的亲卫平定乱息啊”
上官元的语气从一开始的怒不可遏,慢慢的降低,近乎是一种恐怖的语气。
“辽安王与你素日无怨近日无仇,何以在这个时候出来咬你一口?南宫王府向来不参朝政,何必死抓着你这一小小的瑞王府?这一件可能是陷害,但是数案并发,还有大理寺里管着的三十多个侵地案的受害人,大家众口一词都说是你干的。你说朕是相信众口铄金,还是相信你一片之词的好。”
瑞王抬头对上那双愤怒的眼睛,嘴里还是没有半分的松口,“如此的证据多多,正是证明了背后的那个人诡计多端。此人此等用心皆现险恶,还望圣上将背后之人揪出来。”
上官元看了看瑞王,眼睛不由的闪现过一丝的失望,随即不经意的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怎么还是不知悔改。你是说朕要相信眼前看到的种种事实,还是要相信你毫无根据,鬼话连篇的没有意义的猜测,来人,将瑞王打入”
随后,上官元深深的闭上眼睛重又张开,看了眼上官瑞之后眼神沉下去,无奈的叹了口气。
“天牢。”
“其中相关的人均依律惩处,不论皇亲,一次性整顿清楚了。刑部,这件事就交给你。到此为止,退朝。”
说完,上官元甩手便离开了议政厅。
“恭送皇上。”众人见此便也散开。
在踏出议政厅的那一刻,在朝堂上就此事一言不发的上官信和上官誉居然聊了起来。
上官信轻拈袖口,神色无奈的看着上官誉,“六皇弟,真是替皇叔诶”
上官誉不甘示弱的对上上官信的双眼,却只是应承道,“这件事父皇的想法谁都拿捏不准,太子皇兄还是三思而后行的好。”
之后,二人便互相作揖离开了。
背离对方的那一刻,两人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