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燈一閃一閃的,說話般的。然後就熄滅了,我看著發愣,才想到那是田野家的方向,看著不再閃亮的那處,已被蓋著一層又一層黑霧,我忽然覺得很孤獨,便換了外出的外套,輕敲敲的走出奶奶家。
到了田野家前,一片黑暗,我呆若木雞,也許那盞燈只是李太太在關燈的時候不小心多碰了幾下而閃著的。我轉頭回去,踢到一旁的腳踏車,發出了一些小動靜,我打了個機靈,學貓叫了一聲。回家的路上我覺得好像有人在跟著我,我想起了小阿姨講的鬼故事,四周開始便涼。
\"吳宇\"我僵住,不敢回頭看,因為那聲音有點詭譎。吳字喊的特別大聲,
\"是吳宇嗎\"那人聽起來也害怕我的存在。
我轉頭,渾身發涼\"田野\"
看著對方,良久,我們都笑了出來。
\"你怎麼來了\"他說。
\"我看到你家這兒的燈一閃一閃的\"我說。
他沒聽到走過來,我又說了一次。
他笑說\"那是在跟你到晚安\"
他說起已前他爸爸在工作室忙到很晚時,他跟媽媽會點燈跟爸爸道晚安,爸爸也會點起燈,跟他們說晚安。他爸爸的工作室就在我家與他家之間,田野他偶而會去拿些工具甚麼的。
他突然問我想不想去。我睡了很久,並不是很累,便點點頭。
工作室裡有很多木雕,田野指了指桌上的小型木雕說,那是他的作品,是貓頭鷹家族,從大到小整整齊齊的排列著,他把燈擺在窗外,
說\"這樣他的奶奶才不會擔心。\"
我們聊了學校的事情,還聊了喜歡的女生類型,然後話題被拉到小阿姨身上,田野說他真的是怕了小阿姨,才會希望未來能交一個脾氣好的女朋友。我到是覺得找個可以一直拌嘴的女朋友也挺好。田野像看破我的心思,卻也沒戳破,說:你這是自找罪受。田野真的是一個成熟的小大人。我心想,這樣子的男生都特受歡迎。我問他有沒有收過情書,他點點頭拿出了一個鐵製的餅乾盒,裡面裝著幾封五顏六色的信封貼著可愛的貼紙,畫著可愛的插圖。我有點忌妒的翻起來看。他卻制止了我不安分的手,說\"好了,這是別人給我的心意。\"
\"小氣!\"雖然這樣說,心裡對田野又敬畏了一分,但他一定不喜歡那個女生,如果喜歡,就會給我看的,多麼纖細。
然後我說了茜茜的事,茜茜在我的生命裡是個特別的存在,她時常幫助我,卻也不要一個感謝,我曾經覺得她是喜歡我的,當時她第一名,我第二名,我會借她看我新買的書,她教我數學,有一次她還書給我,書裡夾了一章書籤,上面寫了張愛玲書裡的佳句\"你還不來,我怎敢老去。\"她臉紅的抽走書籤,我問她怎麼不看完再還,她卻轉身說這本書她看不下去了,之後我們並無更多交流,她也不再跟我借書,從此都是那個剛正不阿的性子,跟撲克臉。我課業上的退步與她無關,也與她有關。
我說那本被同學搶走的筆記裡,畫著她,雖然只有一頁,那一頁我寫上了書籤上的文句,在後面畫了個問號。
田野拿起一檜木頭開始削著,他說要造一台飛機。
我看著他慢慢的削著,從一塊木頭變成一片木片,我也拿起了一塊學著他的樣子削了起來,就這樣削到手了,我看著血珠串起了一條傷口,田野從身後拿出醫藥箱,沒有ok蹦,他就拿砂布纏了幾圈,打了個蝴蝶結,我不想再讓自己受傷,就隨處走走看看,有幾座未完成的佛像,都威風凜然,可見田野父親的手藝。
隔天,陽光罩在我的臉上,我身上有一塊毯子,田野握著雕刻刀熟睡著。我聽到有人敲門,便去開門,一開門,我看到小阿姨,我轉身要逃,肩膀被死死拉著,
小阿姨問\"小田呢\"
我緊張的說\"他在樓下睡覺。\"
小阿姨扶著下巴想了一下,
露出開心的表情說\"好吧!我們別吵到他。\"
\"就你最吵\"我心想,不敢說出來。
他買了三份麥當勞的早餐,都是最便宜的那種,三份都配著咖啡,我埋怨道\"你怎麼給小孩子買咖啡\"
她摸摸我的頭說\"你不小了!當練習吧。\"
我被慫恿,喝了一口,免強吞下,說實在真不好喝。
她看了我,笑了笑,把三顆奶球都加進我的那杯咖啡裡。我才慢慢的喝掉一半。
她說起田野的爸爸。老田是他們裡家四姊妹的青梅足馬,人長的又高又帥,又有一種藝術家難言的優雅氣質,他們四姊妹都爭的想要嫁給他,沒想到最後給學法律專業,能言善道的大姐給搶了。大姊出社會後忙的沒時間,小田給老田帶著,老田就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初出茅廬的落魄藝術家,沒人賞識,沒有錢。等大姊在台北賺了一棟房子,要接老田父子去住時,才發現老田只要喝酒就會打兒子,小田的耳朵就是這樣聽不見的,左耳聽不見。
我想起田野總在我的左邊,傾著頭,聽我說話。
此時,田野走過來,臉上還有紅紅的睡痕,他坐道我左邊,拿起了漢堡吃了起來,問我們在聊甚麼。
我尷尬的說\"你小阿姨好可怕。\"
他笑得開懷,小阿姨朝我這丟垃圾,我沒躲開,都讓垃圾掉在我身上。
田野說\"怎麼沒奶球阿\"
小阿姨指著我說\"這屁孩嫌苦,一個人用了三顆。\"
我瞪著小阿姨,我們開始隔著田野嗆聲,掩飾了尷尬。
他看了我的杯子把他的咖啡到進我的半杯咖啡裡,然後輕鬆的喝了下去,我還是覺的咖啡很苦,看田野喝下去,我又覺得更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