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把他扔了!”
夜深人静的黑夜,女人满是凄厉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医院。
她披散着长发,高挑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放大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恐惧和厌恶,像是看着什么不容于世的妖魔鬼怪。
在女人的对面,保姆僵硬着身体抱着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满是皱纹的脸上也写满了不可置信和害怕。
而她怀里的婴儿的生的白白嫩嫩,完全没有寻常婴儿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样子。
还在襁褓里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空气里凝聚着的诡异氛围,纯净到不染尘埃的瞳孔里都是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刚刚从那狭隘地方出来的他,迫不及待的活动起手脚,发出阵阵清脆的笑声。
但是那笑声对女人来说无疑是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嘶吼。
她崩溃的捂住耳朵,拒绝这稚嫩纯净的笑声,一脸狰狞的瞪着没有动作的王妈,叫喊:“还愣着做什么!没听懂人话吗?!快把这东西给我扔出去啊!”
王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她看了看她们身后的病床上躺着的小孩,又看了看坐在旁边沉默的男人,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但也没有听女人的话。
病床上的小孩约么三四岁的模样,漆黑如墨的发丝垂在前额,更衬着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他几经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无奈刚动完手术的身体太过虚弱,再加上麻药的劲没过,最终也没有坐起来。
但刚刚的挣扎却让他肚子上的伤口破裂,小小的身子被疼的冷汗直冒,浸透了身上的病服,也浸湿了额间的黑发,湿乎乎的贴在他痛苦和焦急的脸上。
即便是痛苦不堪,小孩也伸出白嫩的小手,拼命的想要挽回:“不……”
不能扔!
不能扔!!
声音虽然软弱无力,但在这突然寂静的病房里却显得尤为突出。
女人听到小孩的话,僵硬的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那伸出病床的小手插满了青红色的输液管,在白色的病房里更加可怖。
她突然间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快步走到他病床前,猛的抓住他的肩膀,激烈的摇晃,似乎想让他清醒,丝毫不顾忌小孩身上未愈的伤。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东西是怪物!寄生在你身上的怪物!你为何要留着?!”
纯白的病服更衬着女人朱红色的指甲红艳异常。
“唔!嗯…”
小孩因她的剧烈摇晃,造成伤口二度破裂,从嗓中发出破碎而痛苦的□□声。
但他精致的小脸全是倔强,丝毫没有松口的痕迹。
他宁愿被她这么晃着,也不愿她对那个小小的婴儿做手脚。
“够了!”
一直在墙边坐着的男人红着眼睛出声制止女人,因为这件事你,他已经几天没合眼了。
他声音低沉阴冷,望着发疯的女人,一字一句到:“嚷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男人的声音似乎是唤回了女人的神智。
她愣了下,看到手下被她弄的惨不忍睹的小孩,受惊般猛的松开手,抱着自己的手臂,颤抖地向后退:“不……,不是我……”
不是她。
她没有想伤害她的儿子。
她只不过是……
想处理掉那个怪物,是他非要来阻止。
不然也不会这样,不是她的错!
男人没有理会瑟瑟发抖的女人,他直径来到小孩床边,看着从没如此狼狈过的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小孩没有管他腹部的伤口,任由它染红那白色的病服。
他紧紧的盯着王妈手里的婴儿,生怕在他一不留神的时候,女人把婴儿悄悄处理掉。
他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
倒是她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那是她们的孩子啊,才刚出生,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那样随便一张口就处理掉!!!
那是她们的亲儿子!
男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一直是他的骄傲、乃至整个家族骄傲的大儿子,缓缓地开口:“他和家族你只能选择一个。”
小孩闻言一愣,这是……
“我选他!”
稚嫩的声音里带着毫不犹豫的执着。
“确定吗?你将失去的是整个楚家!”
男人的话一点儿都不夸张。
从楚俞出生开始,就是楚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后来又因为他的种种天才般的表现,更让老爷子把他当作内定的继承者。
不出意外、或者说如果他不保这个寄生胎,那么整个h省数一数二的豪门——楚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楚俞点点头:“我知道”
一个楚家而已,要不要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那个婴儿是他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
他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楚家而舍弃他呢?
其实别说是楚家了,就是整个世界摆在他面前,他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他。
他还那么小,正需要被关心爱护,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如果他再不要他,那他该怎么办?!
“那以后就由你照顾他,出院之时就是你搬出去之日!从今开始,你不在是我楚家的人!”
“好。”
“不可以!”
还没等小孩说完,女人便疾言厉色的打断。
她望着男人,压抑着对他的畏惧,她的宝贝儿子怎么能离开楚家!
而且那个怪物也绝对不能活下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是我们的瑜瑜啊!你怎么可以让他离开楚家!”
女人转手指着王妈怀里的婴儿,嘶吼着:“他是怪物!是他把咱们的瑜瑜害成这样的!他是怪物啊、会寄生在俞俞身上的怪物!是天理难容的存在!你怎么可以留下他?!”
“闭嘴。”
男人面无表情的训斥道:“你还嫌知道的人太少是不是?!”
女人从心底惧怕这个男人,刚刚的勇气也随风飘散,只好不甘心的闭上嘴巴。
“这件事到此为止!楚姓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你以后就是楚奉俞了,你给他起个名字,我会把他弄到你的户口上,而你的户口会在今天移出楚家!”
“落,楚奉落!”小孩说。
不论你是怎样的存在,不论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生下的。
放心,无论前路如何,我楚奉俞都会护你一辈子的……
“好,楚奉落。”
男人说完,便转身离开“以后,我不想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路过王妈身边,看了一眼她怀里那不谙世事、笑得开怀的婴儿,长的像他,也像他母亲,但更像他的大儿子瑜瑜:“放到瑜瑜身边吧。”
女人见男人出去了,便知道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了,看了楚奉俞一眼,便匆匆的紧随着男人出去了,这间有怪物的房子——她实在是呆不下去!
王妈看老爷和夫人都出去了,把婴儿——楚奉落放在楚奉俞身边,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到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天下竟有这样的怪事儿,弟弟寄生在哥哥身上,时隔三年,哥哥又把弟弟生了下来……
但她只是佣人,主人家的事也轮不到她插嘴,有些话也不是她该说的。
“少爷,您好自为之吧。”
楚奉俞只是看着楚奉落,并不答话。
直到王妈出去后,楚奉落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他疲惫的躺在床上,侧头看着被放到他身侧的楚奉落,费劲的伸出手轻轻刮了刮他白嫩的脸颊,惹得楚奉落一阵笑,伸出自己的小手想要抓住那个逗他的手。
措不及防的,楚奉俞的中指被楚奉落紧紧的抓在手里,而楚奉落像是得到了什么奇珍异宝,笑得更加欢畅。
楚奉俞看着他们相握的手,没由的、有种这几年来都没有的幸福满足感。
或许,这样下去未必不好。
楚奉俞摸了摸肚子上的伤口,他的落落就是从这里出来的,真真儿是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虽然痛,但他也快乐。
这是他的落落,唯一的落落,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会比他们更亲密的了。
我的落落,你不要怕。
就算世界背离了你,我也不放弃。
落落,抱歉,可能让你活着是件辛苦的事。
但是 ,不要怕,我会把最好的给你。
相信哥哥,我会一直爱你。
医院里的极力挽留
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是不该存在的存在
却在你怀里感受世界
——《楚奉落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