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弱虫]如果给我一双翅膀》 60.RIDE.58

    这问题是她自己问出来的，也是她要求他认真回答，他不过是照实说了而已，可即使明知是这样，风间海空也只觉得胸口的闷痛压的她几乎要喘不上来气，慢慢苍白了脸色。

    昏暗的车厢里，真波山岳没有办法很好的辨识出风间海空究竟为何变得沉默下来，只是听见她发声似是有些困难的样子，赶忙探过身子关切道：“海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单纯的少年并不知道少女突如其来的痛苦源自何处，自然也并未察觉自己方才话中有何不妥，面对他真诚到天真的关心，风间海空有那么一瞬几乎想笑，而她最终只是不着痕迹的避过他的目光，拼命摇起头表示自己没事。

    可即使她那样做了，那边的少年仿佛还是并没有放下心来，依旧对着她问这问那，一副紧张的模样。风间海空终于还是被他这样的反应所彻底打败，噗的一下笑出声来，按着简直已经坐立不安的真波山岳的肩膀让他在位子上坐定，老旧路灯洒下的朦胧光芒中，少年的眸光清亮得仿若一方闪耀着明星的夜空，她忽然滞住呼吸，笑容终是带上了些苦涩。

    “如果……如果是我先遇到就好了……”

    发自内心的那样一句感慨从口中轻轻漏出来，风间海空凝视着真波山岳，与他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再度在心中确认了自己对这个少年的情感，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停下对他的渴求和向往，她知道自己无法放弃，可这正是最令人绝望的地方。

    那朵花在不经意间悄然绽放了，可它注定无法沐浴到阳光……

    如果是她在他孤独无助时出现在身边，如果是她比宫原班长更早的与他相遇……是否一切都可以变成一个美丽的童话？可她那时……终究只是一个躺在病床上，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心跳，比他还不如的病秧子。

    “什么？”明显对她突然发出的那一句感慨一头雾水，还被按着肩膀的真波山岳歪歪头，自然的问了出来。

    “不……没、没什么……那个、只是突然觉得，我活下来的这些时间，到底有没有什么意义存在呢？是不是……有价值呢……什么的……”

    那一场意外没能带走的，被死神留下的她的生命，这五年的光阴里，她究竟是为何而存在的呢？除了带给家人痛苦与不幸，除了给身边的人不断添麻烦之外，她还有做过任何对别人有帮助的事情吗？

    即使再怎么不想承认，是宫原班长拯救了真波山岳，无论是体质还是心灵。她将他领进了自行车的世界，因此他们才得以相遇……

    “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这样的问题，风间海空几乎每天都会在心里问自己很多遍，却从未与他人提起过。即使她的生命毫无价值，可她也知道周围的人都希望她能够活下去，她也并不渴求死亡。只是空虚。所以当那一天，她看见东堂尽八冲过山顶的终点线时，他的背影和记忆中某些模糊的画面所重叠，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从心底涌现，盈满了她的整颗心，那个瞬间，她仿佛忽然得到了新生，找到了生存的目标。她要到那个人的身边去，她必须陪在他身边，帮助他取得胜利。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坚决的任性，即使顶撞父母，也要来到遥远的神奈川。

    可真正融入了他所在的那个圈子，风间海空却很快的又空落下来，一切似乎并不像是她所想的那个样子，她对那个人的感情，好像和她所认为的有哪里不一样。她依然看着他的背影，和记忆中模糊的画面所重叠，她听见欢呼声，好像儿时在遥远的海外时听到的一样。可东堂尽八……成不了第二个风间海翔。当她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巧妙维持着的一点平衡很快被打破，她开始变得不知所措，而那时，那个总是笑着爬坡的少年的身影，一点点挤进了她的心，打开了另一扇，她从未触碰过的世界的大门，有光洒了进来。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意的，已经不再是那位完美无缺的山神，而是那羽翼还并不丰满的少年。他就像是世界的中心，有他在的世界闪闪发亮，可光照不到的地方，阴影就显得更加黑暗了。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心，她是为了赎罪才会来到东堂尽八的身边，可她变心了……她想要陪伴、想要辅佐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位山神，她仿佛背叛了一直以来的坚守，却也明白她一直以来坚守的，也不过只是自以为的善良。只是当那最后的一块遮羞布都被扯去的时候，对自己的谴责和良心的不安，便越发汹涌的将她吞没，而几乎是本能般的，她在寻求救赎——真波山岳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那唯一的一束光芒。

    越是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是无药可救的堕落，却又越是无法抗拒那美妙的诱惑，直到他亲口说出那样残酷的答案，将她从梦境中叫醒。他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原委的，也不必知道，可她却不能不去顾及，就这样在矛盾里挣扎，什么也放不下，什么也抓不住……

    “额……那个、虽然不知道海空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觉得没有问题哦。”完全不知道短短几秒钟内少女的内心已经纠结翻腾了好几个来回，真波山岳面对那样完全不明所以的发言还是给出了回应，风间海空经常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他已经变得习惯了，而且，她以那样的语气说出了那样的话，他没有办法置之不理。

    于是在少女还有些茫然的目光注视下，真波山岳微笑着，向她点点头，几乎是带着宠爱的安慰一般，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我觉得，海空在这里完全没有问题哦。不如说，海空就是要在这里才对呀。”

    “虽然刚才海空问我假设你没有接触过自行车，是不是我就不会和你相遇了，我说也许是真的会变成那样吧，但是这样的假设是不存在的呀！现在的我认识海空，就像这样坐在你的面前，这个事实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吧？”

    “就算是我也是一样的哦！如果我当初不是那样总是卧病在床的身体，也许还是会与自行车相遇，但是肯定不会这么喜欢，感受不到现在所享受的骑行的乐趣，难道不是很遗憾吗？那个……虽然说起来有点害羞，但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因此才能骑上自行车，不如说，其实很感谢曾经病弱的自己呢！”

    “所以呀，海空做过的一切也都绝不是没有意义的，正是因为有了过去所经历的一切，才会有如今的我们存在，我是这么认为的哦！毕竟我们活在当下，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也不能改变什么，如果你觉得找不到价值和意义的话，就把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当成是过去所累积下来的价值和意义，然后向前看吧。”

    他似是还不擅长说明自己心里的想法，中间停顿了好几次才勉强组织好语言，可一字一句，却着实重重落进了风间海空的心里。

    “……感谢……吗……说的也是呢，但是……总觉得……真波君好厉害啊。变得……非常可靠了呢。”明明之前还是那么孩子气的和她闹过脾气，久久的没法从一次比赛的失利中走出来，如今，却能说出这样成熟稳重的话语来宽慰她了。他的羽翼，在连她都没有看到的地方，也许真的已经飞速成长了。

    “诶？没、没有那回事啦！我也是因为之前被海空和东堂学长还有黑田学长他们教育了，自己思考了很多嘛……如果总是拘泥在过去的成败里走不出来的话，就连现在手里所握着的东西都可能会失去了，更别提放眼未来了。所以我决定放开那些没用的悔恨，抬起头来看着前方。是因为有海空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才能够有现在这样的进步哦！所以海空也是一样，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也要看向前方好不好？”

    “好。”没有办法拒绝他那样的索求，风间海空点点头，终于微笑。

    他是真的，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变得更加成熟了。高中的男孩子，都会成长得如此之快吗？那样的他……不是会让她更加忍不住，想要去依靠了吗？后悔吗？可是他说的没错，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她无力改变什么，而且即使不是在童年时那最好的年岁，可她最终还是遇到了他，这样的命运，也许其实并不算差，这个事实，她也发自内心的不想让它消失。

    无论是过去的苦难还是现在所不得不去承受的东西，她所想要抛弃的东西，如果没有这些，她一定也就不会和这个少年相遇，不会爱上他。那样的话，她愿意把一切的痛苦与煎熬当成是命运对她的试炼，磨砺过，才遇见最美的宝石。

    她的生命绝不是没有意义的，过去的一切都不是无所谓的，是那些经历构筑成了现在的自己，全部都值得感恩和珍惜。

    “我好像有点能够明白真波君想要追求能感受到自己活着的疼痛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