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亮是个圆月,雾色渐浓。
血鸦渐渐融入了夜色掩盖之下的雾中,数十、成百、上千……无数的血鸦将客栈团团包围,黑压压的一片接着一片,远远看去尚且看不出什么,凑近了却是一双又一双血色的眼珠,叠在一起,看着人头皮发麻,后背发冷。
在这无数血鸦的目光之中,一个女人踩着优雅的步子,一边拢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进了上官飞燕住着的客栈。
不能住在小楼而被花满楼送出来住在客栈的上官飞燕却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她能看出来今天白天见的女人说出来的话分量对花满楼而言要比他自己的意愿重要得多,但是相对的,花满楼对那个女人的保护欲也很强,强得可怕了。
这时却有人敲了敲她房间的门,带着笑音说:“上官姑娘,我家主子让我来找你。”
上官飞燕不满,却又不得不压着性子娇软软的警惕道:“你家主子又是谁?”
门外的女子影子捂着嘴咯咯笑了,她笑了好一会,然后才压着嗓子幽幽道:“主子就是主子啊……上官姑娘今天白天不还见到了吗?”
……白天见到的,那是花满楼?
上官飞燕心中嘀咕起来。
只不过半夜三更的,让一个女人敲了另一个女人的门,这是打得什么主意?
上官飞燕对自己之前得来的有关花满楼的消息起了疑心。不过她一向自负又有自己的算盘,当下故作狐疑的开了门,对门口的女子道:“你可不要骗我啊。”
那是个很高的女人,身姿窈窕,面上带着一张黄金面具掩着大半边的脸,看上去古怪得很。她的手很白很嫩,尖尖的指甲却是红得发黑的颜色。
这只手悄无声息的搭在了上官飞燕的手腕上,明明没用什么力气,上官飞燕却觉得自己完全动弹不得了。
“好啦,开门就是好孩子,来玩吧~”女子依然笑着,五指缓缓扣紧了她的腕子,把她一点点的往外扯。
上官飞燕神情惊恐,扭曲的脸哪里还有之前娇俏天真的意思?
“贱人!你这个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点特制的醍醐香而已,不伤身的。”带着黄金面具的女人笑着说,把上官飞燕硬生生的扯出了房间、扯下了楼梯,慢悠悠的穿过了大堂。
正巧店小二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上官飞燕顿时放开嗓子失声尖叫起来:“救我!救救我啊!!!”
店小二慢条斯理的打完一个哈欠,然后才欠着身子笑得一脸谦卑讨好:“姑娘说玩笑话呢,只是出去玩玩而已,有什么好救的?”
上官飞燕马上就要拽出烛火温暖的客栈了,她忽然忍不住回了一下头,店小二还是那副弯着腰讨好微笑的模样,只是那张嘴已然咧到了耳朵根上——这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她瞬间惨叫起来,一张脸变得惨白无比,毫无血色。
“嘘……嘘……”
黄金面具的女人略有些不高兴:“现在就叫坏了嗓子,一会可就不好玩了。”她沉着脸,像是看着个不懂事的孩子。
“主子会不高兴的。”
上官飞燕已经哭哑了嗓子,疯狂尖叫:
“疯子!疯子!怪物!一群怪物!!!放开我!!!”
今夜的雾很浓,浓得黄金面具的女人拽着上官飞燕从客栈里走出了没几步,就已经看不清他们的影子了。
这样浓的雾,也是看不清路上的行人的,除了头顶一轮雾蒙蒙的圆月亮,什么都看不清。
熊姥姥弓着背,她弓背弓的很厉害,像是要折了一样。老太太的怀里抱着个很大的竹篮子,上面盖了一块布,散发出一种甜甜的香味。
一双雪白的丝履停在了熊姥姥的面前,年轻的女人拥有一头罕见的白发,声音温柔又娇娆,“老婆婆,你在卖什么?”
熊姥姥便笑了,虽然一张满是皱褶的脸笑起来的样子并不好看。
“糖炒栗子,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刚刚炒好的,十文钱一斤,姑娘买点尝尝?”
那姑娘便温温柔柔的笑开了,点了点头,素白如玉的手掌递来一块碎银子:“好啊,给我弄一点尝尝吧。”
姑娘的手很漂亮,细细剥开一个栗子的动作也很赏心悦目。栗子尚且还有些余热,吃进嘴里也的确是香甜可口。
连素吃了一个,满意的点点头。
老太婆站在那里,笑容却已经变得诡谲可怕。
但是她等了一会,却什么都没发生。
老太婆脸上的笑忍不住有些变了。
“这么晚了,婆婆还出来卖糖炒栗子,还真辛苦啊。”她面前的姑娘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白帕子,细细擦干净了手指,抬头对她柔柔的笑着:“天色晚了,不如我请婆婆吃点东西吧?”
熊姥姥想说不,想转头就走,可她就是死活张不开嘴也挪不开脚;只能跟在这女人的背后一步一步的走着。四肢百骸仿佛缠上了一股诡异莫名的力量,让她只能像是个傀儡一样亦步亦趋。
她的步子迈的很僵硬,灰布裙子随着步伐飘起,露出下面一双色调鲜艳的漂亮红色绣鞋。
绣鞋上绣的不是鸳鸯,也不是花朵,而是一只猫头鹰。
不远处亮起了一点昏黄的暖光,熊姥姥原本充满了恐惧的眼睛蓦地亮了。
她身前的姑娘也看到了,用带着笑音的声音柔柔的说:“走累了,去喝杯茶吧。”
熊姥姥依然弓着腰,抱着她的竹篮子,她尝试性的又张了张嘴,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亮着暖光的地方是个小摊子,只有两三张桌椅,七八条长凳。老板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银色的发饰束着长长的头发,男人穿着一身墨蓝色的修身衣衫,宽肩窄腰翘臀长腿,一个这样散发着低调魅力的男人却做着寻常讨生活的小摊贩才会做的活计,手上却还带着格格不入的银制手甲。
他抬起头看向白发的女子,似乎是笑了笑,可惜弧度极浅又兼之灯光昏暗,有些看不大清楚。
“刚刚做了甜酒酿,要吃吗?”
男人声音嘶哑低沉像是被刮破的风箱,一张脸倒是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可惜眉眼阴鸷,眼角和嘴角都耷拉着,看上去倒是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更多些。
白发女子坐在一张桌子边上,熊姥姥也不得不跟着一起抱着竹篮子坐在她旁边的一条长凳上。
细瓷小碗装着撒了糖桂花的甜酒酿放在连素面前,年轻的男人伸手拽出熊姥姥怀里的竹篮子,拿了个空碟子坐在一边,摘了手甲后开始慢条斯理的剥栗子。
四周没有声音,连素手里捏着勺子慢条斯理的吃甜酒酿时是没有声的,除了年轻男人剥栗子时发出了栗子壳破碎开的声音以外,这一小片天地里安静的吓人。
熊姥姥又开始发抖了。
她不是个好人,没想过什么报应,随心所欲杀了这么多人的女人胆子也不可能小,可是眼下的情景,恐惧成了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情绪。
男人的栗子剥起来的速度并不算快,但是胜在精细小心。他的手指骨节修长,因为常年包裹手甲,肤色略显苍白,手上并没有寻常习武之人惯有的茧子和伤痕,两三个栗子从他手中落在小碟子里,又被推到了连素面前。
“你剥的真慢。”连素略有些嫌弃,然而她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去,一条大蛇就悄无声息的从桌角探出个脑袋,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蛇头嘶嘶吐着蛇信,左右晃了一下,然后一口吞了盘子里的栗子。
“怎么什么都给她吃?”带着黄金面具的女人袅袅婷婷走了过来,拽着个上官飞燕坐在桌子周围最后一条长凳上。
上官飞燕看清了面前女子的脸,瞪大了眼睛。
连素很美,眼上蒙着白纱静坐的女子不需要动作就足够漂亮到令小楼里无数娇艳盛开的鲜花黯然失色,而当她摘掉了眼上的白纱露出那双眼睛,便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这个女人。
妖孽。
吞了栗子的大蛇讨好的蹭了蹭连素的手,然后才慢吞吞的爬回主人身边。
上官飞燕浑身僵硬,和熊姥姥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一种感情。
——极致的恐惧。
而连素的眼中此刻只有一件事情。
……栗子没了。
素素不高兴了。
素素要生气了。
素素要有小情绪了。
“我就想吃个栗子怎么了!?怎么了!?”方才一碗甜酒酿下肚并没有成功安抚,她横眉竖目扔了手里的勺子,直接气炸毛:“柳媚娘!我就是想吃个栗子你也不让!!!”
黄金面具的女人瞬间苦了脸,柔柔的劝着:“主子,这栗子吃多了也不好,何况人家下了毒,这毒也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好东西,您若是真的想吃,回头我拿赤血蛊磨碎了加进去如何?”
连素只是幽幽道:“……我当年想吃个鸡蛋羹你也不让我吃。”
金蟾鬼母哭笑不得。
这仇少说记了几百年吧?还记着呢。
连素的勺子在空碗里敲了几下,然后唉了一声。
她抬起那双金银异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正坐在她对面的上官飞燕。
这姑娘战战兢兢浑身发抖,一脸惊恐扭曲的表情哪里还有半点白天的灵动风采?连素扔了勺子进碗里,接过身畔男人递来的帕子细细擦了擦嘴,轻声说:“本来呢,我是想找你出来说说话的,你随随便便跑到七哥那里,我是有些不高兴的。”
上官飞燕浑身一抖,刚想说话,嘴里就被塞了个栗子。
“乖孩子,快闭嘴,主子没说完呢。”
金蟾鬼母语气温柔极了,上官飞燕的喉咙里却发出了濒临绝望的呜咽声。
“本来我心情还可以——如果你不走的话。”连素忽然笑了:“但是七哥又把你赶走了,没有人陪我玩,所以我又有些不高兴。”
“——然后呢,这位婆婆带着糖炒栗子来了……唔,叫婆婆有些不大合适,那么,公孙兰姑娘。”
金蟾鬼母伸手摘掉了公孙兰的易容,这是个极美的女人,可公孙兰瞪大了眼睛,嘴唇吓得惨白,她的美丽便损了三分。
“我是不大喜欢有人随便在我七哥这里杀人的,他喜欢花,喜欢生命,喜欢大部分我本来不喜欢的东西……虽然我是没什么所谓啦,但是既然他喜欢,我也可以装着自己还算喜欢。”
女人原本还算得上温和柔软的声音骤然一沉。
“公孙姑娘,可我现在多多少少有点生气。”
连素很美,美得犹如一朵祸国倾世的妖花,连最容易嫉妒的女人也无法不为她心动;她用那双异色的眸子望着公孙兰的时候,眼中好像还带了些抱怨般的娇气嗔怒。
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不乖乖听话的孩子,而被当做孩子看待的公孙兰却已经冷汗涔涔,手足冰凉。
“……你怎么能在七哥这里杀人呢?”
连素笑了笑,轻轻的说:“就罚你和上官姑娘一起把这一篮子的栗子吃完吧——不要担心,媚娘已经重新下了毒了,吃几颗是死不了人的。”
公孙兰想要哭泣、想要大叫、想要疯狂的咒骂,更想杀了她——
可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只能绝望的看着自己的手像是有了意识一般掀开竹篮子上的布,和上官飞燕两个人一个一个剥开栗子吃掉——连素没说谎,金蟾鬼母把糖炒栗子上的毒换掉了。这毒不会死人,只是让她每吃一颗,眼前就会多一个人。
那些人面色青白七窍流血,嘴角挂着白沫和血液混合的东西,他们安安静静的站在这张小方桌的四周,对着公孙兰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他们都是吃了糖炒栗子死去的人。
这些人……或者说,鬼,站在这里动也不动,微笑着看着上官飞燕和公孙兰一颗一颗的吃掉了所有的糖炒栗子。
金蟾鬼母给自己倒了杯茶,微微笑着。
——等到她们吃完后,鬼饲就可以开始啦。
连素歪了歪头:“哎呀呀,人可真不少,人多了可就不好玩了。”她挥挥手,懒洋洋的道:“九郎,这里没意思啦,我要回去了。”
被她叫做九郎的男人点点头,取出白纱蒙在她的眼上后,起身跟在她身后离开了。
昏黄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男人的影子渐渐缩小,缩小的影子又一点点生出了羽翼,最后化作一只漆黑的乌鸦落在了姑娘的肩头,等到连素回去了小院后,忽然被一把抓住塞进了她的袖子里,血鸦下意识扑腾两下翅膀,掉了一地黑羽毛,被连素的裙子挡住了。
白发的姑娘对门口站着的公子乖巧一笑:“七哥~~”
花满楼站在那里,神情莫名。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连素这回却像是个趴着耳朵缩成一团的猫崽儿,乖乖站在那儿的样子居然还让人品出了几分怯生生的意思。
花满楼叹口气,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下次出去玩,记得再多注意些。”他顿了顿,补充道:“乌鸦掉的毛太多了。”
连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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