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金姐一事后,袁绮雯恨不得立即在仙玉面前冷嘲热讽一番,好欣赏她气急败坏的表情。无奈之前因袁娅慈一事,仙玉依旧待在佛堂,守着的都是袁甄氏的人,只要一不小心,便会留下证据,袁甄氏如今是她在安溪候府里唯一的依靠,若是叫她知道了自己藏着的这些心思,那日后在安溪侯府,可就真的是无人可靠了。
袁绮雯只得压抑住心中的蠢蠢欲动,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浮于面上,终于让她等到了仙玉初出佛堂的那一日。在仙玉回到珠落园不过片刻,拎着食盒子的紫燕在回珠落园的途中,便听得两个婆子在一唱一和地讲着“故事”,大意便是那些个风流少爷给外室开了个茶馆。
起初紫燕不过是站在拐角处,听着那些个让人面红心热的话语,在讲到那风流少爷同外室情投意合之时,紫燕那是忍不住轻呼出声,两个婆子的声音便熄了下来,那一声声闷笑都没了。紫燕即便不愿,此刻也不得不露面了,本以为会惹来众人一阵笑话,不曾想,那些个婆子丫鬟们见到自己,却宛如见了鬼一样,匆匆行个礼,就散了去。
紫燕回去珠落园后,当作笑话同仙玉讲了,本意是想着讨好仙玉,好叫她不要再纠结于被罚一事,怎知仙玉愈听,面色愈黑,紫燕当即止了口。仙玉外室出身,怎么坐上安溪侯夫人的位置,她心中明了得很,男人的心意容易变得很,所幸在她进门后,袁熙德都只是将女子带回府上,在眼皮子底下,总归是安全些。
本对紫燕讲的笑话抱着听着乐的心态,仙玉在听得紫燕说的那少爷背部有个蝶形胎记时,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这样隐秘的部位,仙玉几乎可以肯定故事里面的少爷就是袁熙德,想着自己日日在佛堂里面吃不好睡不好,袁熙德却是背着自己风流快活。
在仙玉咬牙切齿地讲出“说下去!”时,紫燕心虚不已,到底不敢说下去。仙玉倒没有过多地难为紫燕,毕竟在她身边,也唯有这个小丫头还算忠心。仙玉打发紫燕仔细袁熙德的行踪后,将桌子上的饭菜都掀了,脑海不断地回想下人们对金姐的形容——“体态风流”。
紫燕在府上却是查不出丝毫,并不是她没有手段,只是仙玉在府上的位置实在没有诱惑力。为了前程,紫燕唯有用最笨的方法,偷偷跟着袁熙德以了解情况。两日之后,仙玉得知绿意茶馆之事,竟连片刻都按耐不住了,不顾紫燕的苦苦规劝,当即便要更衣启程到绿意茶馆与金姐会一会。
紫燕见状,心中叫苦不迭,这若教侯爷知道了,她也是少不了一顿罚,只好拖着一双酸痛不已的腿跟在仙玉身后,准备时刻见机行事,能拉住便拉。
袁绮雯当日得知仙玉带着自己院里的两个丫头,两个婆子,同四个府卫,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绿意茶馆后,轻笑摇头,仙玉果真上不得台面,竟作这等自降身价的事情来。不过想想也知道,仙玉那么紧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袁熙德的花心!
话说回仙玉来到绿衣茶馆,茶馆的小厮一见那架势,自是知道这些人都是来寻晦气的,连忙让人通知了茶馆背后的金主。仙玉才进绿意茶馆,便在大厅众宾客的注视下,直接翻了一张机子,进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指名道姓地点了金姐来烹茶。
金姐亦不怯场,让仙玉等得几乎不耐烦了,方婷婷袅袅,穿红戴翠地出现,走至仙玉跟前,轻声细语道:“夫人唤民女出来,所为何事。”
仙玉一见金姐,眼里几乎喷出火来,一手扶在紫燕的手上,一手从腰间取出桃黄色手帕,轻掩嘴鼻,尖声道:“本夫人唤你出来,自然是想喝一杯茶了,就上这里最好的茶吧,让本夫人试试,能不能喝得下去!”
金姐轻笑一声,方才不动声色间,她已经注意到那些个仆人身上都带着一块安溪侯府的腰牌,想来眼前这个倨傲的女子,便是近来闻名江城的“庶人”安溪侯夫人。金姐面上端着得体的笑,心中不屑至极,对仙玉已然有了评价——模样虽佳,气质却落了下乘,浑身上下处处都透着粗鄙,此番不过是想来个下马威。
金姐也不是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无知妇孺,仙玉这架势,明摆了,无论她煮出多好的茶来,都不会得一声好,与其委屈自己不如放任己心,虽不能得到什么,起码不受气,况且等真的幕后老板过来了,谁吃亏还指不定呢。金姐嘴角微翘,眼波流转,粉饰质朴的茶馆顿时添了几分生动,柔声讲道:“怕是夫人失望了,小店只出售茶水,并无醋水。”
话音落,周遭响起一片闷笑,仙玉如何能吞下这口气,当即命人将堂中客人悉数赶了出去,更是将一应茶具都打砸了个干净,其中一个跟来的婆子更是走至巷口扯大嗓门就是吼:“来人啊,都来看看呐,说是茶馆,实则卖的是皮”
那婆子的话被一道响彻巷子的巴掌声打断了,仙玉剜了金姐一眼,手当即高高扬起,恶狠狠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本夫人是”
“安溪候夫人!”仙玉尚未道明身份,倒是有人替她先说了,且声音十分熟悉。仙玉的手停在半空中,身子发冷发硬,缓缓转过头,说话的正是袁熙德。仙玉整个人的气势顿时收了起来,缩了缩肩膀,对上那双阴冷的眼眸,欲示弱地喊一声侯爷都开不了口。
仙玉更是发现原本茶馆门口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如今都不见了,只剩下她带来的几个仆人,这下子若是袁熙德动手打她,也无法鼓动围观的人了,是以怯怯弱弱地看着袁熙德。
紫燕心头微动,不过片刻,泪流满面,扑跪在袁熙德跟前,哀求道“侯爷,夫人知错了,若不是紧张侯爷您,夫人怎会如此兴师动众地来到此处,为的不过是怕侯爷您受骗啊!当知这世上,多是男子行走江湖,作商贾之事,女子这般抛头露面,多出自”
“风尘”二字,紫燕没有说出口,不过众人自会联想出来,袁熙德倒是不相信仙玉会是因为这个到绿衣茶馆里来闹,不过如今在外,家丑已经扬开了,一件足矣,“好事”方有“成双”的说法,“丑事”是没有的,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面色生冷道:“夫人多虑了,此处不过是侯府的一处生意,眼下天色似要下雨,早些回府吧。”
容不得仙玉开口,袁熙德衣袖一挥,便将她带回了安溪侯府。至此,这下安溪候的风流轶事也就闹得人尽皆知了,自然也就有了袁甄氏命人将袁绮雯请来一事了。不过袁绮雯没有想明白,为何这样的事情,祖母会将她唤过去,莫不是知道了什么,袁绮雯默默想了几套说辞,心神定了些。
临近福园,袁绮雯收起所有心绪,面上尽是担忧,做出一个好女儿该有的所有姿态。入到福园大厅之中,所有该在的人都在了,安溪候老夫人一脸铁青坐在上座,安溪候气急败坏地坐在左侧下首。就连鲜少出面的大伯父与大伯娘,也坐在右侧下首,一大家子皆是面无表情。
地上跪着,身子一抽一抽的仙玉低着头,是何等表情,袁绮雯就不知了,若是没有祖母、父亲在此,她真想仰天大笑几声。至于站着的女子,正是同袁绮雯有过一面之缘的金姐,在与其对视的瞬间,清晰地看到金姐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打量完金姐后,袁绮雯心中暗自畅快,这金姐也是个妙人儿,一身正红礼袍婷婷而立,对比跪在地上的仙玉,更有当家主母的气势。不过,即便安溪候府没有正室夫人,以金姐那不明来路的市井出身,也断无可能坐上安溪侯夫人的位置的。更何况,祖母有着嫌低拜高的习性,金姐最好的结局也就是作妾。
正红,可是妾侍不能碰的颜色,袁绮雯估计金姐不过就是穿来恶心仙玉的,上次在茶馆见的金姐,一声蔷薇色衣裳,那才叫惊艳呢,红色也不说金姐穿得不好看,不过多了几分周正,少了那股天生的媚态,那是多少女子往死里打扮都做不到的啊!
袁绮雯实在是为她可惜,一则可惜金姐没有床上那一身蔷薇色的衣裳,二则可惜金姐怕是不能进府了。袁绮雯同时注意到袁娅慈同袁均博亦在场,不过却是被几个婆子拉着,两人虽动弹不得,嘴上却不停歇,时不时发出一阵阵怒吼。袁绮雯约过两兄妹,微微点头以示行礼。
看着规规矩矩,尽显大家闺秀风范的袁绮雯,袁甄氏这才忆起殷氏的好,到底是出身名门,不管是行事还是教导孩子,都是那般落落大方,有规矩。绝不会如仙玉这般荒唐,想着眼带恨意地盯向低着头跪在地上的仙玉。
袁甄氏拍了拍袁绮雯的小手,有气无力地吩咐道:“雯儿,将弟弟妹妹带下去,吃些点心。”
听到这里,紫衣是松了一口气,庆幸着不必留在此处,起先还以为老夫人知晓了小姐做下的事,才会唤小姐过来问责。不若这等事,怎么将小姐一个未嫁的姑娘家也请过来。一路走来,紫衣都在担忧,原来不过是老夫人想要小姐教导一番两个弟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