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千古荡悠悠,原野朝夕草漫漫。山间小道蜿蜒而崎岖,小径两边翠竹依依。小径外面良田亩亩,就像是整装的长版巧克力。
放眼望去,青山绿水,郁郁葱葱,更有野兔飞鸟遍布山林。花草葱茏,古树繁茂,泉水潺潺而流,风景美不胜收。
男人年纪估摸四十出头,一双眸子目光咄咄,一张脸庞威严淡淡,给人一种不易相处的感觉,但脸上邋遢的胡渣子和一身米色休闲短袖短裤,却给他的高大形象,扣了不少分数。
男人似在赶路,对于身边的风景,他走马观花地看一眼都不想,称得上不屑一顾。他目光透过竹林,从竹叶的空隙中,遥望着那不远处的田地小径,那小径的尽头有一户人家,土墙砌成的屋子,上了年份,看起来摇摇欲坠。
竹林的尽头便是一条下坡路,不到一米的泥巴小道直通那边冒着袅袅炊烟的土屋,男人深深看了一眼那地方,似乎一个人影,坐在农家院落之中。
“东瀛岛国的客人,来我华夏天国,欲图何为?”男子走了两步,却停下了脚步。他话音未落,身后竹林之上,传来窸窣的声音,一瞬间七名黑衣蒙面的人影落下,手拿忍者手里剑,身背东洋短刀。
“二十年了,当年三爷真是一时心软,早该灭了你们杂贺一派。”男人语气谈不上生气,却有些无奈,说到最后透露着丝丝冷意。
那七人众神情一厉,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男人的话,身影一动,从四面八面朝着男人奔跑而来,一时之间林动影绰,杀气四溢。
白云之下,乡野田地,远离城市喧嚣,一片安宁祥和。
‘汪汪汪’土屋的篱笆外面,有条大黄狗,此时叫唤个不停,着实扰了这白日的清静,院落内一个农人躺在竹椅上,草帽扣在自己头上,有些恼火叫道:“小黄,再叫把你炖了吃肉了,别闹了。”
说来也奇怪,那狗似乎能听到农人的话语,顿时没有生气,夹着尾巴从篱笆外面跑了进来,不过进来的,不止它,还有一个男人,目光狠辣地看着农人。
“快二十年了,终于还是被找到了吗?”农人语气感叹,有些遗憾说道。他把帽子拿来,却也知道有人来了。
“你躲得过一时,躲得过一世吗?来到这穷乡僻壤,就想安稳度日。”男人语气不屑说道。
“我们这种人,安稳度日只是奢侈而已,不过田园生活当真也是其乐无穷。”农人语气带着笑意。
“没有志气的废物!”男人毫不留情的说道,表情有些气恼。
“相比以前,我的确是个废物呢。”农人慢慢拿起挡在面前地草帽,手在竹椅旁边一摸,掏出一根翠竹拐杖,将它杵在地上,慢慢从竹椅上下来,站直了身体。他的一条腿却是残疾,非拐杖不能直立。
“清理门户吗?”农人身材矫正,脊梁如笔直的杨柳,望着男人眼神变得专注而认真。从他脸庞的轮廓和端正的五官可以看出,他年轻的时候定是一表人才,英俊不凡。只是常年待在山野,皮肤微微黝黑,风雅不复当年。
男人看着他这般模样,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到了农人面前突然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那农人眼神中带着激动,两人拥抱在了一起,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还抽烟吗?乡下的旱烟。”农人从身上掏出两根烟卷,递给他。又拿出火柴来划燃,给两人点上。
“难抽。”男人只抽了一口,连忙熄灭了烟叶,语气不满。接着他从包里拿出一盒金边装饰的物品,笑道:“你以前最爱抽的,古巴进口货。”
农人也不客气,将那盒烟随手放在竹椅上,说道:“乡下的烟,味道是难受了点,不过这些年也习惯了。”
“当年,为什么要离开?”男人看着他抽烟,似乎忍着有些难受,重新点燃了烟叶,学着他的模样抽了一口说道。
“废了,没用了,对不起三爷。”农人语气淡淡,难掩表情的暗淡。
“你就是个混蛋!”男人突然给了他一拳,农人站立不住,倒在地上。之后又杵着拐杖站了起来,不恼不气地看着他,夸奖道:“打得好。”
“三爷让大家伙找了你二十年。整整二十年!”男人怒气难消道。
“臣有愧,罪该万死。”农人目光惨淡,把拐杖扔下,拖着一条残腿,面北而跪。
乾坤浩气天地间,四方诸雄胆气寒。长歌饮酒翡冷翠,东方夜帝只一人!
“三爷不在,你自己起来吧。”男人看他有一条残腿,骨骼变形。下跪之时骨头挤压,看他表情扭曲,想必是极为痛苦。
农人没有站起,而是问道:“三爷这些年可好?他也来了么?”
“三爷说,见到你怕打死你,所以没来。”男人瞥了他一眼说道。
农人听见之后,反而露出笑容说道:“他如果见我,打死我,我也愿意。”
男人将一只手伸到农人面前晃了晃,看着他疑惑的神情,一偏头恼火道:“自己起来,还想让我扶你啊。”
院落之中,一只狗,两个人,三四果树。屋顶砖土烟囱冒着烟,白烟悠闲直飘天际,片刻之后,也不知道那天上到底是云,还是烟。
“娶妻了没有?”男人皱着眉头,每抽一口烟卷都感觉难受,世界上还有比大蒜还辣口的东西。
“闲人一个,谁看得上。”农人抽着烟卷,淡笑道。
“没有妻子,哪里来的儿子?”男人看了他一眼,饱含深意。
“孤儿,没记事,爹娘去的早,我就养了他,也能做个伴儿。”男人脸上有些欣慰的表情。
“没随你姓?”男人问道。
“澹台一族,外人不姓。”农人本来没有神气的眸子中,露出难有的高傲之色。似乎想到那个孤儿,他又笑了笑说道:“他心地淳朴善良,有时傻笨耿直,性格犟如牛,喜欢与牛为伴,我便让他随了牛姓。”
“村里的孩子,让他进城你放心吗?”男人问道。
“他一心想出去,我也不想拦他。托邻村的人给他找了学校,让他见见世面。”农人一脸无所谓道。
“真的只是随便找一所学校?”男人看着农人风轻云淡的表情说道:“我还以为,以你的才智,做什么事情都是早有预谋。”
农人也露出一个笑容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谁也说不清楚。”
“那孩子知道你的身份吗?”男人若有所思,眼神直直看着他,好像要看穿他的想法。
“一个闲于乡野的残疾老爹而已。”农人笑了笑说道。他笑容之下,藏着淡淡的苦意。
男人脸色不悲不喜,走到果树旁边,摘下一个熟透的果子说道:“先聊这么多吧,再不走回去就晚了。”
“走好。”农人杵着拐杖站在原地,没有要送他一程的意思。挺拔而立的样子,反而像是再等待另外一群客人,似乎能感觉他全身蕴藏着魄力和杀意。
“别自作多情的罚站了,没人了。你的客人在村头,我帮你招待了。”男人走在篱笆边缘,微微叹了一口气,回头说道:“这些年,你也没少招待异邦客人,既然当年决心舍弃荣华盛誉,又何必活的如此不潇洒。”
“当年远走,已是负罪之臣,还能穷居乡野为三爷挡灾避难,尽一己绵薄之力,此生无憾。”名叫澹台的男人缓缓为自己带上草帽,收敛了气质。站在院落之中的是一位残疾的农人。
男人默默的走了,农人幽幽的回了,黄狗轻轻的跑了,村头的竹林之中,七个黑衣人的尸体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