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羽国,圣荣殿。
沐羽国的荣太后是一位慈祥的老人,总是把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即使那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还是在黑发中清晰可见。
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透彻的清明。
沐羽国或许很强盛,高贵的霖帝之母荣太后却不喜华丽。
她跪在佛像前念佛珠,已经两天了。
“太后,心蓉扶您起来用膳吧,您这两天才进了一次膳,会害了圣体的。”
“心蓉,勿要打扰哀家为皇儿祈福。”
太后很憔悴,心蓉却不敢多言。
“皇——”心蓉一惊。
“嘘!”
霖帝悄悄走到荣太后,扶着她的肩,同时轻声道:“额娘。”
荣太后睁开眼。
“皇帝?”
“额娘,您年纪大了,别折腾自己,朕扶您躺着。”
说着已然将荣太后从软垫上搀起。
“久不见霖帝,难为皇上还记得,圣荣殿怎么走。”
荣太后说得漫不经心。
“猜到额娘会伤神。”霖帝脱口而出。
荣太后笑叹道:“皇帝无能啊——”
霖帝面色一僵,很快陪笑着掩去。
“既然来了,陪额娘叨会儿家常吧?”
荣后慵懒地躺在榻上,开口道。
霖帝安顿好母亲,咽了咽微腥的喉头,退到前方坐下,道:“那是自然。”
……
丧鸣声从沐羽宫传出,响彻整个南塘街。
渺若尘埃的凡俗之人如同沧海一粟,藐兹一身浑浑噩噩,他人都只是自己眼中的故事,吊着嗓子高谈阔论也是一种乐趣。
世人道二皇子可惜,或无所顾忌地编造逝者的传奇故事,或褒或贬……哗众取宠,虚张声势之间,别人投来仰慕与吃惊,夸这讲话的人有见识,明白人便只当这些人是在增强存在感罢了。
大多数人忙着手中活,一句话一笔带过而已。
南塘街上,一个富贵小姐身后跟着一位如玉一般的白衣少年,简朴的衣着,他却穿得格外俊朗。
另外跟着一个姑娘,清秀而沉稳。
“千寻,怎么说我也要带你出来转一转,事儿交给鼎骆就行,你安心跟着我!”
任雪依回过身,仰头对白衣少年笑嘻嘻地说。
“嗯……我们先去茶馆坐一坐吧。”任雪依试探着问。
千寻浅笑着开口:“随大小姐高兴。”
任雪依时常出来转悠,耳朵可是沿路听着京城人三三两两的杂话,坐在茶馆里更是听得聚精会神。
要想知道最外头的事,最里头的事,还不得尖着耳朵自己找,正大光明得来的消息,人尽皆知,宽不了她的心,没用。
不过今日出门却是真心想带千寻出府散心,自己要是不管他,他老了必然后悔。一弦一柱思华年,他肯定觉得自己大好光阴被骗到我家卖苦力,我这女人太狠毒了。
想着想着任雪依一脸汗颜,正欲再说几句关照话,一回头却见千寻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目光柔和带着浅浅笑意,仿佛在说:别以为我傻,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大小姐,我跟着呢,走吧。”
现实中的千寻突然开口,任雪依猛的回过头,心怦怦直跳。
“额……好。”
千寻这么温柔,又不像我,粗枝大叶的……
汀绛台是不可能的,寻了一处淡雅精致的露天流水小楼,倒也热闹。
三人一桌坐下。
竹台上一抱琴女子,妆容淡雅,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柔情绰态弹唱道: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西南昔战乱,兄弟遭杀戮;
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
世情恶衰竭,万事随转烛;
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
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
……”
女子唱完,楚楚泪下,很是凄切,众人皆扼腕叹息。
“千寻,何意啊?”任雪依不尽懂,抬头问千寻。
千寻顿了顿,看着任雪依,有些不自在开口:“写一个乱世佳人出身良家,幽居山谷,不问世事。只因生不逢时……”
“怎么了?”任雪依对他眨着眼好奇问道。
千寻蹙起眉望向别处继而开口:
“西南连连战乱,她口中的女子,原来官居高位的兄弟惨遭杀戮,世间万事险恶变化无常,她终被丈所弃……万事如摇曳的烛光,捉摸不透。”
任雪依听完心头又是一寒,中原不知边境苦,爹和那里的子民到底有有多累,人心都分崩离析。
这南塘街就可见一斑,众多百姓流离失所,井市毫无规章,这沐羽天朝,到底是谁的强国?!
“大小姐?”千寻和久久没有支声的清淋异口同声,两张脸写满关切。
任雪依:“啊……嗯?”
任雪依:“我没事哈哈……她丈夫也太可恶了,为了荣华富贵,竟然丢下毫无利用价值的她,无情!”
“嗯嗯,小姐说的是。”清淋也忿忿不平。
任雪依摸着清淋的头和蔼可亲:“所以啊,以后小淋要嫁个好人家!”
清淋:“……”
清淋毕竟一小女子,经不起谈及这种事,红着脸无语良久。
任雪依望着清淋娇羞的神色,渐渐出尘绝艳的脸,觉得是时候为她操劳一把,不忍心再把她留下去。
“以后若有麻烦,尽管找我,只要……我足够能力。”
清淋感动得找不到说辞,断断续续开口:
“那……小姐,奴婢去给您买书卷去了……”
“嗯,现在去也好慢慢挑选。”
清淋落荒而逃。
小楼里不算喧嚣,也不清冷,清风阵阵,换了小曲,很是令人舒心。
任雪依十分满意的回过头来,突然意识到此时不同以往,千寻还在呢……顿时又慌了起来,任雪依察觉自己最近越来越矫情了……
千寻却是风轻云淡,没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