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再给老子说一遍!”韩凌峰从小到大,印象中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以不是开玩笑的语气说自己胆小鬼。他一向以是本门大师兄的身份为傲,怎能受得了别人说自己胆小鬼?这时候那心里熊熊燃烧的怒火烈成什么样,自然是不必说了,先前对他生起的一点好感随着这句话又变得支零破碎。
这边的杜月明听他竟然在自己跟前自称“老子”,气得简直是暴跳如雷,霍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吼道:“老子说的就是你这个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你能奈我何!”
韩凌峰怒气填膺,捡起地上的破瓷片,猛地往地上一摔,叫道:“有种出来跟老子斗一场!”
那边的杜月明也捡起自己的饭碗往地上一摔,叫道:“怕你的是畜生!”
呼噜声仍在呼噜呼噜,更那边的张子林在这硝烟弥漫的当口竟然还在呼呼大睡。
“嘭”的一声闷响,韩凌峰对着铁门狠狠地踹了一脚,似乎这道门此时就是杜月明的化身,踹的同时还咬牙切齿的道:“畜生!来啊!”
这边的杜月明也狠踹了铁门一脚,骂道:“要不是这铁门挡着,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多喝点水撒泡尿照照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吧!”韩凌峰一边说,一边又踹了铁门一脚。
杜月明咬着牙恶狠狠的道:“我要喝你的血!”不甘示弱的也跟着踹了一脚铁门。
此时此刻的两人都恨不得把对方给捏在手里活撕了,但苦于被铁门所禁,只能用嘴隔空发狠。这铁门既成了两人当面活撕的阻碍,也因此又成了每人眼中对方的替身,两人踹将起来,下脚那是毫不留情,恨不得能一直踹下去,自把它踹成一堆铁渣再双脚踏上去踩两下!
两人越骂越凶,还偏偏是骂一句踹一脚,过了一会儿,虽然胸中的怒火没有减轻半点,但力气渐渐不继,实在有些支持不住,可是又怕谁先收脚不踹未免显得有些示弱,又都咬牙坚持。
“老子下次不把你打到浑身一丝不挂精屁股就不姓韩!”韩凌峰说着,往铁门上踹了自己也数不清是第多少脚啦。从声音上来听,这时候这“嘭”的一声的气势已经明显比不上第一次。
“卑鄙无耻的小人!上次暗算老子,下次不加倍还你,小爷就不姓杜!”说完,杜月明也跟着踹上一脚。
两人这时候说是踹,其实说得准确点,只能算是用脚掌来踢。幸好两个人这时候被关在两个房间,要是看到了对方的模样,肯定立马就会怒意全消,哈哈大笑,因为这时候的两人都是一下一下换着腿踹,而且踹完之后就紧跟着用手去按摩揉搓来减轻震痛,模样表现之怂跟口头表现之硬可一点也搭不上。
韩凌峰不禁暗悔自己踹了第一脚,杜月明不禁暗悔自己跟着踹了第二脚,两人一人一脚之后,为了不输下这口气就这么循环不断下来。
过了一会儿,韩凌峰在“踢”了一脚之后,忽然想到:“老子带了剑进来!跟这贼小子比什么脚上功夫!真是蠢!”在杜月明紧跟着踹了一脚之后,终于不再跟上,心想反正是老子踹的第一脚,总没有在次数上输给你,走到床前,霍地拔出了长剑,灵机一动,喝道:“想活就给我住脚!”
杜月明刚一舒口气,心想你这小滑贼终于不踹了。这“小滑贼”是刚刚两人唇枪舌剑的交锋过程中,杜月明给韩凌峰自创的一个称呼。可听这小滑贼说了这句话,一口气咽不过,提起脚来,正要踹去,忽想这一脚踹下去不是落入了这小子的圈套?收回脚来,又忽然觉得这样被他口头上占了便宜。一时间又气又恼,往地上一坐,冷冷的道:“哼!自身难保,还杀得了我?”
韩凌峰嘿嘿一笑,说道:“你这住脚了,我怎会言而无信再杀你。”
杜月明头脑一热,往门上踹了一脚,怒道:“有种你来啊!”
韩凌峰笑道:“哎呦,使这么大力?快揉揉脚,疼坏了吧?”
这一踹杜月明盛怒之下,用力着实不小,只觉得脚掌一阵酸痛,心里一转念间,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落入了这小滑贼所设的言语套中,一时间闷闷不乐,不再说话。
韩凌峰也不再乘胜追击,坐在地上,抱着脚掌赶紧揉揉,免得隔墙那家伙别一个冲动再往门上踹上一脚,到时候自己不踹未免显得有点落了下风。
两人闹成这样,杜月明虽然仍在心中思念着周非然,但也没有了再向韩凌峰打听的心思,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往床边走去,不料身子刚往下一躺,一股酸痛就直逼而来,只得背部朝上,勉强趴着睡。
今天所受的那二十下杖刑着实不轻,刚刚两人赌气踹门没有发觉,这时直到身子挨床终于知道了痛。
杜月明如此,韩凌峰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韩凌峰久候那小子出言反击而不得,心里的念头一淡,疲惫之感就潮涌而来,心想这小子不自量力,肯定在心里认输了,暗暗得意了一下,起身走到床边也要一下子躺倒,结果疼得他一口凉气倒吸而入,在心里暗骂自己:“老子今天真是脑袋抽筋,竟去同情这贼小子!”
翌日醒来,韩凌峰只感觉背脊比昨日更为酸痛,起床都得以类似做俯卧撑的动作先用双臂把身子撑起来,然后再用一只手扶着墙慢慢立起身子,反正在这斗室之中也无事可做,干脆就坐在床边发起呆来。
到了送饭的点,吴清越按时而来,果然给韩凌峰带来了一本写有宗规戒律的小册子。韩凌峰扶着腰、步履瞒珊的从床边走到门前,伸手接过小册子,对这位小师弟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又问了问他宗内这两天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吴清越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本宗比剑仪式将近,这两日林长老已经开始派弟子到下面采办一些需要的杂物了。”
韩凌峰道:“你没有去?”
吴清越摇了摇头,“林长老没有叫我,而且我也不想到山下去。”
“怎么?”
“没有怎么,我就喜欢呆在山上,整天看到的都是熟悉的人,见面也好说话。”
韩凌峰微微笑了笑,“那也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吴清越提起昨日的食盒就离开了。
吃过饭后,韩凌峰拿出小册子,就着昨日磨好的墨开始奋笔疾抄起来,可恨的是他本以为这宗规戒律不过就寥寥数言,不料此时真的抄起来,发现竟有惨无人道的数百字之多!
韩凌峰欲哭无泪,一边运笔如飞,一边心想师父这下真的是比杀了自己还残忍,这一百遍没有一个错字的抄下来,该到何年何月是个头啊?!
隔壁的杜月明对这宗规戒律的长短心里是有点数的,虽然说不是很长,但俗话说积少成多,就算是一百个字,一百遍抄下来也有一万字啦!更何况那还远远不止一百字。他韩凌峰牙尖嘴利,诡计多端,这下有宗主严令压在头上,看他还能倒腾出什么大浪出来!想到自己“大仇”终于得报,心中不由得觉得十分快意。
那边的张子林从昨天韩凌峰于吴清越的对答之中得知到这位韩大师兄被罚手抄宗规戒律百遍的事,心想这下宗主下手确实够狠,这一招确实够大师兄受的。
他出身低微,从小的经历养就了一身追波逐流、望风使舵的性格。先前他看杜月明背景雄厚,就自告奋勇为其充当马前卒,以致今天身受杖刑,被禁于此。此时被关在这里,又琢磨着大师兄前途不可限量,自己可不能错过这次“同为小屋受罚人”的机会,心想韩凌峰此时肯定急得不行,于是再次拍胸上前,喊道:“大师兄,你现在在抄宗规戒律吗?”
“废话!”韩凌峰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手下丝毫不停。
“这一百遍可真不少,大师兄你这抄下来可要费上一番功夫!”
“全是废话!”韩凌峰心想,这岂是一番功夫?两番、三番、四番功夫也有了!
张子林面对大师兄两句没好气的回应,毫不后退,仍语带热情的道:“依我说,宗主这次肯定是在气头上才给大师兄这么重的惩罚,等这阵气过了,估计就会收回成命啦。”
韩凌峰心想这小子真是废话连篇,师父什么性子我不比你清楚,还要你来瞎操心?又想这小子望风使舵,人品实在不敢恭维,索性不再去搭理他。
张子林久候回音而不得,仍然知难而上,开口道:“要是宗主这次真的铁面无情咱也没法子,不过反正师弟现在这里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帮大师兄你抄上一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