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裕瞥一眼连嬴,拂袖进了营帐。
“你倒是有事**与我说?”他点燃了油灯,待景林放置好笔墨转身朝向依旧立在门帘处的男子,又补上一句:“若是跟我争论儿女私情,恕不奉陪。”
连嬴感觉自己被对方轻侮为心中只有男女爱情的小人。
脸色变了几变。
他上来就道:“你可知,这样做是会影响一个女孩子名誉的?更何况她是忠顺侯千金、臾凰郡主,你和她夜夜睡在一间屋子里?”
刘子裕摊开宣纸的手一顿,眸中闪过些什么:“你如何知道。”
连嬴冷哼一声,死死盯住面前的男子:“这件事全大周的百姓都知道了,难得你还不知道么。”
对方闻言轻轻的笑了,那笑中藏着的含义连嬴听不出来。刘子裕开始研墨,动作缓慢而不急不躁。
营帐中的气氛诡异,寂静的唯有“嘶嘶”研墨之声。尚久,刘子裕取下一只细长的狼毫,“若我没记错,恐怕百姓知道的不是此事吧……”他抬眼望向正用一只手撑着桌子的连嬴,“东华百姓知道臾凰郡主为学武功进入天府军训练,由刘相四公子刘子裕担任师傅,可他们并不知晓臾凰郡主的住宿问题。我说的可对?”
连嬴喉咙一梗。
刘子裕继续道:“她跟你说了?”
连嬴道:“她亲口说的。”
他想到了谢灵筠如何说漏了嘴,倒算不上被人套话,只是那被“戳穿”后理所当然并且毫不顾忌的样子着实让他不知是哭是笑。
当真纨绔的很。
连嬴依旧不依不饶,刘子裕暂时不想和他再争论这个问题。谢灵筠与他本来就并未发生什么,再说天府军更没有多余出来的房间,谢灵筠在双方家长的协定下自然住进了刘子裕的单院。
再者,如今江南河水泛滥,他正应他父亲的要求写一篇《衢州治河策》,围猎结束中旬要正式收笔,若和连嬴纠缠下去,只恐时间不够。
他提笔抬眉:“你若看便看,我没有闲暇时间跟你扯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连嬴轻咳一声,虽然也觉得刘子裕定然不会做什么,但亲自说出来确定也舒服许多。况且,他更想欣赏一下究竟刘子裕行文一挥而就还是走走停停。
于是他道:“没有问题。”
刘子裕点头:“多谢兄台宽宏大量,幼谙不胜感激。”
连嬴嘴角一抽,装作听不懂弦外之音。
笔尖在纸上逶迤,世人都道字如其人,只见那笔墨下浮现的文字若骏马腾空而来又绝尘而去,又好似蛟龙流转腾挪,来自空无,最终归于虚旷天地。连嬴只顾欣赏字体,而忘记刘子裕治河策的内容,可这行书着实惹眼,令他心旷神怡。
衢州河道宽阔,左右游荡,水土流失严重,加之梅雨季节更是灾害频发,向之人工大堤倒塌更是不便治理,刘子裕写了几笔无甚想法,朝连嬴说道:“你家乡在衢州,可想过什么赈灾良策?那里究竟灾情如何?”
连嬴有些尴尬:“呃……这倒不曾想过,我们于几年前搬到东华来,除非有要紧事,不然已经甚少再回衢州了……”他实在没想过这等问题。
刘子裕沉吟一会,连嬴瞥了一眼纸上零星几条计策,隐光线昏暗看不大清,故而轻轻剪了灯芯,屋内渐渐明亮起来。
连嬴又道:“你方才写的这几条大都完好,并无缺陷,我掂量着差不多够了。”
对方“唔”了一声,放下毛笔:“第一次写还没有什么头绪,算了算了,改日再和父亲商议吧。”
夜雾袭来,秋日的夜晚倒有三分冷意,月上柳梢头,刘子裕二人相对沉默。
恍惚中,他仿佛孤身一人来到桥头,发现那波光粼粼的盈盈碧水钟倒映着女子一如芙蓉的浅浅笑颜。那时那刻,杨柳生烟、凉风送爽,酿成他们二人的诗情画意。
明日就是狩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