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了,陈思远经他远方叔叔提醒,似乎领悟了“顺口溜”的深层意思,其实不然,后来,陈溪村出了一桩贪污案,他才发现,这哪是什么“顺口溜”,是咒文,是“护身符”!
地区水电局(水利,电力合为一家)有位领导得了肝炎,听朋友说,陈溪村有位专治各种肝炎病的草医,遂来陈溪村求医,那位草医叫陈思炯,在本地的确有点名气,一个疗程,便把那位领导的病治好了。
那位领导在陈溪村治病期间,他发现陈溪村水资源,如果在这条主溪上分上,中,下建三个拦水坝,下坝建水利发电厂。即可解决陈溪村的农田“靠天吃水”的问题,还可让陈溪村人用上电。
那时,农村能用上电,该村男的娶媳妇不用愁,媒婆会挤破门!
或许是出于感恩,那位领导回去之后,水电局决定水坝,发电厂房和发电设备都是无偿提供。
几年过去了,陈溪村的农田依旧是靠天吃水,没哪家媒婆挤坏门了。
咋回事?地区水电局在当年的十月份,把建造经费一次性的拨到陈溪村村支部。一天,在陈溪村村支部的办公桌上,一匝一匝崭新的“大团结”(七十年代十元的人民币俗称“大团结”)正面朝上地整齐地排成一排。站在周围的人时不时用觊觎的目光盯一下桌上,又赶忙移开,生怕被“大团结”上那些刚走出人民大会堂的人民代表“捕获”。
陈演庭坐了下来,微微垂下头,眉头紧锁,开始大口大口的吸烟。陈向东朝陈金荣丢了个眼色,陈金荣缓步来到陈演庭左旁轻声说:“庭哥,这钱”他有意拖长声音。陈演庭没答话,仍是低着头大口地吸烟。
“咳,咳!”陈向东清了清嗓门说,“今天召集你们三个生产队的队长来,有件事同你们讲,上面把建水坝,发电站的经费全拨下来了,钱放在一个人保管不安全,支部决定,每个支部成员,还有你们三个队长,领些钱去,各自代为保管,需要用钱的时候,再凑过来,这样比银行取钱方便多了。”
不等他们答话,二驼子(民兵连长),陈向东(副书记),陈金荣按计划好了的钱,数到他们手中。
过了三个月,也就是第二年正月十六日上午,他们重新聚在村支部。刚落座,陈向东就说话了,“看得出,这个年过得比往年都好,只要大家心念一致,有好日子过的。”他顿了下,接着说,“今天来,想看看你们是不是尽心尽责保管好了经费,有没有对他动邪念。回去拿来数数。”陈向东话音一落,三个队长的神色显得有些慌乱,面面相觑,过了许久也没见谁动身。
“怎么?把钱丢了?!”陈向东看着三个队长诧异地说。第一生产队队长陈思明壮着是陈向东家族里的人,首先开口道:“没丢,只是用了些。”“用了些?”陈向东重复一句,他用手轻敲了下桌子,怒不可揭的样子,说道,“不管用了多少,都是算挪用了公款,这可是贪污呀!”
有的腿开始抖起来,脸有些变白。何以吓成这样?建国初期,杀了巨贪刘青山,张子善,对官员起了非常巨大的震慑作用。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官员都认同,腐败就是一剂毒药,搞腐败就是饮鸠止渴,就是自毁前程,就是背叛党和人民。
他们三个虽不是什么官,可他们听闻过呀,上次陈演庭低头坐着愁闷烟,是在考虑后果的哩!
那么害怕,又为什么去动用?起初只是想,唉,挪点钱出来用,等以后自己有了钱再补回,一次,两次越挪越多。手头有钱,花起来难免没有以前那么节制,过春节用钱的地方比平时多了好多倍,钱比以往过春节用的也多,而收入年年是生产队里挣的那几个公分,补是补不齐了。
支部的几个人,看到三个吓的样子,似乎有些得意,像是在他们预料之中的事。
“唉!”陈演庭叹口气说,“你们不用怕成这样,既然犯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大家商量着如何补救。”
三个一听,绷紧的神经一下松弛了许多,如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停地作躬打揖。
“这样子!”陈向东拔高嗓门说,“为了填补你们挪用的空款,浇灌混泥土水坝用的沙石,你们三个队负责到新田河里运回来。上中两座拦水坝我们自己修筑,每个队都得派壮劳力参加,记住,都是义务!”
第二天,陈溪村全体社员就到离陈溪村三公里远的新田河里挑沙石。每个社员都配了任务,大家起早摸黑,干劲十足!
不出一个月,三座水坝的沙石就备足了。随后,水泥也运了回来,他们照着水坝图纸施工厂。
陈思明是工地负责人,一天,陈向东来施工现场,陈思明拉他到偏僻处,“向东,按照你给的水泥和沙石的配比。混泥土凝固了十多天,拿一坨在手里用力一捏,碎了!”陈思明嘴一抿,两手一摊,似完蛋的意思。
陈向东朝四周看了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吼道:“不碎!你得坐班房!”说完,拔腿就走。
到年底,两座水坝完工,春节过后,下游主坝动工,外来施工单位承包,工程建了四分之一,没了资金,被迫停工。
不久,陈溪村的小孩子会一首歌谣:
仙人手一挥,
截断溪流水。
粮食增满仓,
天黑不用慌。
生出“无尾鼠”,
断了后人路。
一天,陈演庭把陈思炯叫了去,要他去找那位地区水电局领导,再拨些经费,把工程完成,陈思炯心想,人家好心好意帮助我们,你们这群“吃子孙饭,断后人路”的家伙却来贪,现在还好意思叫我去。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去,又不敢得罪陈演庭。只好答应去一趟。“你们得派个人与我一块去,我一个人去,有些话怕我回答不上。”陈思炯想了想说。他心想,若那位领导问我,那么多经费到哪去了?说他们贪了,肯定不行;说没贪,也不对,明明是预算够了的。他们派了人去,说对说错与我无关了。
他们没一个愿去,推来推去,最后还是陈向东答应下来。那位领导很热情地款待了他俩。当陈思炯提到增加经费时,领导忽然转向陈向东虎着脸问:“你是村干部?”刚刚还是笑容可掬一下变成个虎脸。陈向东心中一凛,呆住了。陈思炯见状,忙接话:“是。”“不,不不是,是我远房哥哥!”陈向东回过神来双手拼命摇摆。
“你回去告诉你们的村干部,经费预算好的,不会少!这件事,别再来找我!”
回来的路上,陈思炯心里直犯嘀咕:唉,你这位领导也真是,既然我来求情了,不管怎么样,追加点,意思意思一下,算是给了我面子,日后,村干部总得高看我。好在你不忘治病之恩。招待我,够热情的,不然。
这时,陈思炯抬头看了眼陈向东,一下子懵了。你瞧他的脸神,收获满满的样子,似不虚此行。时不时的吹吹口哨,一副春风好不得意的样子。
陈溪村的农田“靠天吃水”,遇上雨水少的年份,有些在高处的稻田,颗粒无收。今年正好遇上雨水少。大家想到,已建成的两座水坝,发电不成用来蓄水胶管农田还是可以的么。
当天上午两座拦水坝的闸门同时关闭,晚上九点左右,陈溪村西方向传来“轰哗啦--”的巨响,不到十五分钟,村东头传来同样大的响声。
第二天,一大早,一伙小孩聚在巷道里议论开了。“啊呀!昨晚两只大老虎在村子前面打架。站在西边那只先咆哮一声向东奔去,东边这只看它快到跟前,也咆哮一声,一跃而起,迎战敌人。”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婆婆刚好路过,“小孩子不要乱说话,昨晚是天上的龙借道我们村,给我们带来吉祥。”
到了中午,全村人都知道了,两座水坝全塌了,中坝比上坝塌的厉害。
“兴娇,兴娇!”陈思炯一进院子门,还没把荷在肩上的锄头放下,就朝正在厨房做午饭的老婆轻声喊道。“什么事?这么急!”他老婆忙从厨房门探出头来问。“我终于弄懂了,那天陈向东为什么得意!”陈思炯有些气喘的显得后悔的样子说道,“原来他们觉得可以把发电设备和电线卖来吃掉了!”
刚才,陈思炯从地里回来,看到村支部的仁和三个队长把几个直径一米五大的绕着电线的滚筒,拉上拖拉机的拖箱,还有发电设备。
一项造福与陈溪村百姓,庇佑子孙后代的工程,就这样“完工”了!
中国有句古话:尧有匹夫,不能治三人,纣为帝王,足以乱天下。即使像尧这样贤明的人,假如他是普通老百姓,手里没有权利,也干不了太大的事,但是像商纣这样品行不端的人,手中有了无限的权力,可以把天下搞的大乱!
这不就是陈思远和陈演庭两人的真实写照!
权利是把双刃剑,具有双重性--为民则利,为己则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