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梁房间半夜里再也没亮过灯。有句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陈思明对他的监视丝毫不敢松懈。他晚上睡到半夜的时候,自然会醒过来,他习惯性地走出房间,来到赵四梁的房门外,把耳贴在房门上,听听里面有什么响动。
在外面,看赵四梁会与谁接触,他接触过的,在陈思明看来“不放心”的人,陈思明总会千方百计去了解他们之间交谈的内容。
收工回家,陈思明不抄近路回,绕道也要经过叶秋娥家门前的巷道,快到她家门前,脚步轻轻地竖起耳朵,用听觉去确定赵四梁是否在屋里。好在不用听屋里在谈论什么,因为叶秋娥是自家人,不会“出卖”他们,这也省了陈思明不少功夫。出工也不例外。
每天晚饭过后半小时 内,赵四梁没有回来住,陈思明就坐不住了,他要叶秋娥门前巷道拐弯处蹲守,直到赵四梁走出屋门,便在他后面远远尾随。
陈向东也没闲着,时不时弄点菜比如自家产的蔬菜,抓些野生泥鳅,还带些自家酿的米酒,去“慰问”赵四梁。
不知道是上天可怜陈思明,还是赵四梁的劫难已到,约莫过了半个月,陈思明每天的“辛苦活”终于是忙完了。
晚饭后,陈向东坐在桌旁听收音机,陈思明进得门来,径直来到他身旁,俯下身子,有些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嘴对着陈向东的右耳轻声说:“鱼真的上钩了!”陈向东略一迟疑,身子猛然坐直,兴奋地一拍桌子,收音机差点震倒,说道:“这么快,按原定计划行动!”“什么事?”正在洗碗的陈向东的老婆问道。“女人少管闲事!”陈向东眼一瞪说道。
第四天 晚上,老远就能听到叶秋娥的家婆——戴水兰的骂声:“臭不要脸的,屋里藏着哪个野男人?!”,“把我家的脸面全丢光了!”“开不开门?不开我要把门撞烂了!”
叶秋娥最小的小叔子正要撞门,陈向东走了过来劝道:“先不要撞门,撞坏了要钱修。”陈向东问站在一旁的陈思明:“是哪个男的?”“好像是赵组长。”陈思明搔搔后脑勺说。
陈向东转过脸催叶秋娥的小叔子:“那就快去把另外两个工作干部叫来呀!”他话还未说完,陈金荣和二驼子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工作组干部郭兴华和彭卫烘。
戴水兰气急地指着走来的工作干部郭兴华:“你们怎会出这样的人,上门强jian我的儿媳?”郭兴华既难堪又委屈,他上前举起右手拳头,重重地捶在房门上,声音庄重而沉闷地说道:“赵四梁同志,你已经听到了叶秋娥家婆的话了,你的行为不仅对你个人造成了严重后果,还损毁了我们工作组干部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形象,你再顽抗不出来,后果将会更加严重!”
你想想看,此时房内的赵四梁是在顽抗吗?他哪是顽抗呀,他是不敢出来见人,想死在里面了。
好在叶秋娥不住地劝说:“哥哥,你切不可做傻事,我俩虽然发生了关系,却是你情我愿,要怪就怪人世间,为何要生出男和女。”“嫂嫂需要你,孩子需要你,你要活下来”
“孩子需要你。”赵四梁闻听此言,像电了一下,头脑清醒了 不少,他脑海里立刻回放童年时与比他大一岁的堂哥离别那一刻的情景。
赵四梁的大伯父过世那年,留下一个五岁的儿子,过了两年,大伯母便改嫁了,堂哥也随大伯母生活。大伯母时不时让堂哥回家住段时间。这样有利延续堂兄弟,堂姐妹之间的感情,毕竟堂哥成年后还要回到赵家。
大伯母每次来接堂哥回继父家,都是一大早就来了,可堂哥每次都是死活不肯随大伯母回去,躲着藏着不肯见大伯母。这时,母亲便会对着他们吼道:“你们把大哥藏哪儿了?!”他们几个带着大伯母四处寻找。堂哥一见大伯母,知道藏不住了,他赶忙跑回赵四梁家的餐厅,两只小手紧紧抱住餐桌的一只脚,两只眼睛已是泪汪汪,一脸无助,哀求地看着大伯母。
大伯母一手抓住堂哥左手下臂,她另一只手去扳开堂哥紧紧抓住桌脚的手指。五个手指全扳开后,大伯母又去扳另外一只手的手指。一不留神,被扳开的五只小手指又重新抓牢桌脚。反复几次,大伯母额上都泌出了汗,她十分生气道:“哎呀!我没空,你偏要耽误我的时间,我要打死你!”
赵四梁的母亲走过来帮着大伯母并劝道:“听话,跟娘回去,过段时间再来玩”
堂哥的两只手被扳开的一霎那,绝望地大声哭了起来,被大伯母连拉带拖着走还不停地回过头来看,赵四梁双眼变得迷糊起来,心里同样是难分难舍,这种心情要持续好几天。
“要活下去”赵四梁心里重复着,他觉得叶秋娥说的句句是真,遂叫她点燃煤油灯。
赵四梁整了整衣裤,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拉开门栓走了出来。
叶秋娥的小叔子上前就要揍他,陈向东飞身上前拦在他前面说道:“不要胡来,赵组长犯了法,自然要受到党纪国法的惩处,不用你来教训!”
“受什么惩罚?我俩是你情我愿,不是强jian!”房内的叶秋娥说的斩钉截铁,毫不含糊。却把站在屋外的家婆给气糊了。“哎哟哟,我家哪辈子作了孽,娶你这样的贱骨头进门,丢尽我家脸面”戴水兰一边骂一边往屋里冲,要跟叶秋娥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陈金荣使劲拉住她。
陈向东转头对郭兴华和彭卫烘说:“为了赵组长的人身安全,我马上派几个人送赵组长去公社。”陈向东的话语没有可商量的余地。他俩觉得陈向东在理,一来是怕赵四梁会受到安全威胁;二来是怕他寻短见会连累到自己。现在把他交由公社,自己也丢掉了块包袱。于是他俩连连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