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啖此时站在将军府中的接客大厅之中,静静地等着那人的到来,夜静的可怕,阴影在黑夜中悄悄蔓延,就像人心中的险恶,也在黑暗中肆无忌惮的生长着。
白啖看着门口站在门口的人,那人身穿紫袍玉带,在黑夜之中,看不清他的模样。
白啖开口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那人却是动也不动,只是缓缓开口道:“将军现在可是陛下眼前红人,可两年前,大良造不也是先帝眼前的红人么”
白啖开始觉得自己心中有些烦躁,不耐烦的开口说到:“丞相深夜来访,不是为了和我说这个的吧。我想我与丞相的交情,还没有好到可以让丞相为我考虑吧。”
李修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略显老态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白啖盯着李修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一些什么,终归是毫无收获,当下有些气馁地说道:“丞相深夜来此,究竟所谓何事”
李修缓缓道:“我知道将军在等我,所以我就来了。”
白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烦躁,他一个武将出身的人,说话向来喜欢直来直往。虽知有些话明说即是死罪,但仍是对这种摸不着边际,看不清态度的谈话感到心烦,当下开口道:“丞相误会了,我并非在等丞相,只是一个人在厅中欣赏月亮。”
白啖这话显然就是送客的意思了,李修听罢也不气恼,语气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老夫就先回府了。”说罢缓缓转身,重新回归于黑夜所带来的阴影之中。
白啖目送李修离去,心中的烦闷更胜,当下也是出了接客厅,走到庭院处,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又是一个明月夜。
一年前,铁桶关。
白啖望着远方蠢蠢欲动的四十万突厥虎贲,心中却没有一丝的害怕。他压抑了太久了,卫帝的阴谋,孙庭伟的疏远,李修的排挤,都让他积攒着心中的愤怒与不满。白啖在在权力的浪潮中,像一个无处依靠的小舟一样,被浪潮席卷,身不由己。
白啖现在需要用敌人的鲜血来让自己清醒,来释放自己的愤怒。似乎是感受到这杀人无数的将军的愤怒,天上的乌云适时的出现,遮挡住了太阳。阴暗的氛围下,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肃杀。
突厥终于动了,四十万虎贲铁骑浩浩荡荡的从远方袭来。攻城木,攻城梯跟随着突厥军队一起被带到了铁通关附近。
白啖看着声势浩大的突厥军队,目光之中,除了刺骨寒意,看不到其他情绪。而后白啖抬起右手,等待白啖下达命令的守将听到了一句令他们大惑不解的话。只听白啖高声道:“铁桶关守将,率十万火卫,随我出关迎敌。”
军令如山,虽然心中疑惑众多,铁桶关的守将终归还是跟随白啖出了关,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十万卫国铁卫。
看着出门迎战的白啖,吴宇和拓拔夜心中有些诧异,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白啖只有区区十万铁卫的情况下,不在铁桶关坚守不出,反而敢主动出门迎战,心中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所收到的情报有误。
白啖可不管这些,如果说自己的青梅竹马被带到清风城是火药桶的话,那这四十万突厥虎贲肆无忌惮的挑衅就是引爆火药桶的导火索。白啖再也忍受不了那让他发疯的压抑感,手持宝剑,朝突厥大军一指,高喊一声:“杀……”
白啖话音未落,自己已经一马当先,孤身冲向四十万虎贲。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看着主帅身先士卒,白啖身后的领将赶忙率领各自军队,朝突厥冲杀了过去。十万铁卫主动挑衅四十万虎贲!
短暂的震惊之后,吴宇终归是反应了过来,手中长枪紧握,一双鹰眼紧紧盯着那孤身闯军的白啖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吴宇手中的铁龙枪终于抬了起来,口中高喊:“虎贲听令,杀……”说罢也一马当先,提枪朝着那道白色身影冲了过去。
叮,两人擦身过,剑锋对枪尖,火花四溅。白啖、吴宇两人同时策马回身,皆是无视身后敌军,同时驾马向对方冲去。
拓拔夜见元帅与白啖陷入鏖战,当即也策马赶往战场。离白啖不到五十米时,拓拔夜手中猎马弯刀扬起,转瞬之间已到白啖身侧,一刀眼看就要削去白啖脑袋。
突然拓拔夜耳边传来嗡嗡的声响,下意识抬刀护脸,一支角头箭直接撞击到了刀面之上。拓拔夜顿时感觉虎口之处有温热的液体流出,弯刀差一点就吃痛落地。
又一阵嗡嗡声在拓拔夜耳边响起,拓拔夜心中大惊,赶忙策马偏身,并以刀护身。箭矢与刀面的碰撞声传来,却没有想象之中的冲击力。拓拔夜心中疑惑,低头看被刀挡下的箭矢,那箭矢钝头无锋,分明只是一支鸣矢。
拓拔夜抬头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只见一位年轻的黑衣青年坐在马上,有些戏谑的看着他。拓拔夜心中大怒,当即驾马,抬起弯刀向那黑衣青年冲了过去。
那黑衣青年见拓拔夜气势汹汹也不惊慌,从后背剑桶之中抽出三支箭矢,三支连珠箭射出,瞬间已经贴近拓拔夜门面。拓拔夜以弯刀挡箭,第一支剑飞过,拓拔夜手中弯刀瞬间飞出;第二支箭飞过,拓拔夜座下宝马直接被射穿头颅倒地;第三支箭在拓拔夜眼中渐渐放大,被倒地战马甩出,还在空中的拓拔夜直接被洞穿,倒飞而出,摔在地上,没了生息。
看到大将被杀的吴宇肝胆俱裂,但军队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军在这时终于碰面。杀伐之声,瞬间响彻整个战场。吴宇与白啖旁边五米之内却没有士兵,双方士兵都默契的空出位置,让两位主帅决一死战。
这一战从中午打到晚上,最终以白啖身受三处枪伤,吴宇身受两处剑伤,一处箭伤结束,两方的交战也以主帅各自率军撤退而告终。
回城之后,铁桶关守将清点伤亡与杀敌人数,惊讶的发现,以十万对四十万的铁卫似乎被三支连珠箭杀大将这种神乎其技的箭法所鼓舞,士气大盛,死伤与对方相比,竟然相当。
铁桶关,帅府中的白啖心中说不出的畅快,虽然身受重伤,但心中怨气终归是随着鲜血散去不少。看见走进来的黑衣青年,白啖勉强直起身子,开口道:“今日一战,多亏先生相助,才能勉强得胜,若白啖能活着回去,陛下面前,我白啖自会为先生请功。”
那黑衣青年听后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开口淡淡的说到:“不必,我身为江湖人向来不喜朝堂。我只是不想见到蛮族入主中原,导致生灵涂炭才出手相助。等突厥退去,我与将军从此形同陌路,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看着脸色平静的黑衣青年,白啖也不好再说什么,刚刚心中所想的让黑衣青年归依麾下的话也咽到了肚子里。
黑夜,悄悄降临,经过一场生死之战的将士们在夜的诱惑下,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之后四日,白啖皆是守城不战,突厥那边不知为何,也没了动静。
第五日,白啖接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突厥可汗拓拔皇烨驾崩,吴宇已经率军撤退。白啖赶忙领军出关,赶到关外突厥营帐之中,发现除了一些老弱病残和一些重伤员以外,哪里还有其他人。白啖不禁有些好笑,自己终归还是被吴宇这只老狐狸给骗了。
面对这些被抛弃的待宰羔羊,白啖出奇的没有下令处决,只是把他们丢在突厥军营中,让他们自生自灭去了。都是身不由己之人,可怜人何苦为难可怜人。
回关休整一日后,白啖派斥候前往过凤城送战报而去。白啖自己带着一百亲卫,朝清风城而去。
七日后,过凤城收到了两个重磅消息,且两个消息都是与白啖有关。第一个是白啖以十万铁卫击退四十万突厥虎贲,斩杀突厥大将拓拔夜;第二个是白啖带一百铁卫,杀了清风城守将宋吕珊,掳走自己的青梅竹马玉语心。
对于卫帝卫天星来说,第二条消息,也就是宋吕珊的死并不重要。于是一条新的认命到来,白啖加封齐王!这是卫国建国以来第一个异姓王,这代表着白啖终于跨过孙庭伟和李修这两座大山,成了大卫的第二号权臣,也标志这白啖与孙庭伟的关系再无调和可能。
一头是风头正盛的齐王,一头是虽是可能被夺兵权的大良造,朝廷之中依附孙庭伟之人都开始纷纷走动,希望能搭上白啖这条线。朝廷中,一时间人心思变,权力面临着大洗牌与重新分配。
站在庭院之中看着天空月亮的白啖此时看不出内心的波动,自己回朝已经一年,孙庭伟半年前终于是被卫帝准许告老还乡,那十万铁卫,也顺理成章地回到了卫帝手中。此时白啖有些迷茫,在外人看来,他是颇得卫帝恩宠的齐王,但白啖自己心中清楚,自己现在比孙庭伟全盛时期只弱不强。十万火卫中孙庭伟亲信众多,虽然现在迫于形式归顺于他,但大多对他逼走大良造怀恨在心。有二十万铁卫衷心拥护的大良造都免不了被卸磨杀驴的后果,那自己这种只有十万貌合神离的将士的齐王下场又是什么呢白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突然白啖打了一个喷嚏,晚上的天气开始冷了起来。一件大衣突然披在了白啖身上,一位纤纤女子走到白啖身旁,拉着白啖的手,陪他一起盯着天空中的月亮。
白啖握着这女子的手,缓缓开口道:“心儿,你恨我么”
那女子只是摇了摇头,靠在白啖身旁,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月光柔和的光挥洒在这对情侣身上,两人就这么无言地看着月亮。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但春风十里,依旧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