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笼罩着地下深处的一间收容屋。
屋内。
宽敞光滑的合金拘束台旁，四名仿生人默立不动。
它们泛着淡淡蓝色微光的双眸安静而专注的凝视着拘束台上的赤裸男子。
男子身上贴着的数十种监测生命状态的电极，高效运转，其中，以头盔形式，完整的包裹着男子后脑至前额叶部位的监测装置的前端光源，发出的代表脑活动安全程度的光芒，目前是绿色。
那是“安全”的意思。
他叠放在腹部的双手，没有电极。
那只有一根手指。
其余九根手指该在的地方是长短不一的肉质突出，其中最长的没超过原本长度的一半。
这里没有白天与黑夜的概念。
某一刻。
男子动了。
盖着那双无神眸子的眼睑不断跳动，男子如上岸的鱼那样，痛苦的弓直身子上下疯狂挺动，张大的嘴里发出嗬嗬的呜咽出气声，看起来难受到了极点。
头盔型监测装置前端光源，发出代表着不详和危险的刺目红光。
四名注视着男子的仿生人向位于地表的收容基地发出讯号：“对r-486第479次交互实验宣布失败，相关负责人员请尽快赶至收容区域，确认收容物当前状态，及时采取对应措施，并妥善回收r-599。”
步闻虚弱的跪倒在地。
他死死捂着左肩的伤口，大口喘气。
汩汩鲜血顺着左臂流至地面凹痕处，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血液的流失，对他这个骨瘦如柴的疯子来说，不可谓不是个巨大打击。
除了伤口处疼的火辣外，仅仅几十秒过去，他就感觉左臂的其余部位开始发冷，眼前也出现了一团又一团的模糊黑影。
他脑袋里的那团掺水人肉，思维能力正逐渐下降，直观体现在外界的是一阵强过一阵的晕眩感。
“嘿嘿”步闻艰难的笑着。
回过神来的医生，连连倒退。
他望向跪在地上的步闻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愕的情绪。
沾着血液的水果刀，还在步闻肩上插着。
无声的证明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做了什么你”
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可步闻却能察觉到。
他话里的颤抖之源，不是害怕和恐惧，而是兴奋。
发酵升腾着的兴奋。
“今天是个好日子，医生，你说是不是呀？”
“你说什么呢”
医生喃喃低语，嘴角扬起的兴奋弧度，越来越危险，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内心害怕的自己，其实正在笑。
还低着头的步闻，看不到他的脸。
他自顾自的高扬声音，宣判似的给出回答。
“我在说”
“今天是个好日子。”
“对了，你以为，是你捅了我一刀吗？”
“肤浅。”
这里，是一个类似男主角经历过的催眠世界。
先前银幕里，看似被绑在病床上的疯狂男子嘴里冒出的那句话，其实是真的。
步闻确信，这里只是另一个梦！
他和医生，现在是一体的——自来到这，变成现在这种关系前就是了。
医生惨嚎一声，跌跌撞撞的倚在墙上。
他左肩上出现了步闻左肩同款伤痕。
连水果刀都在那插着。
“呵。”
步闻嘴里发出淡淡的嫌弃冷笑。
右手撑着身体，他艰难的挪到墙边。
靠在满是污迹的墙上后，他才感觉好受了点。
“果然，不管是哪个第一次，都会很疼。”
步闻右手离开的那段时间，破裂的组织又涌出不少鲜血。
那一刀伤到了动脉。
“但疼后就是快感。”
医生听不懂步闻说的话，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让那美妙的红色，更多些！
刀插入身体的时候，会发出声音吗？
步闻没听到。
但抽出来的声音，他听到了。
那是一声很低的“嗤。”
不知为何，听到这声预兆着死亡的声音后，步闻愈发模糊的神智，清醒了不少。
“医生，我现在告诉你，你做了什么。”
“你杀了数百人——我的意思是，至少数百。”
与情绪高涨的医生不同，现在的步闻，甚至还有闲心往话里插个破折号。
初次插入的疼痛过后，他心底的惊慌和恐惧全都消失了。
剩下的——是沉浸其中，无边无际的窒息和安宁感。
那些负面情绪，并不全是坏东西。
长久的接触，让步闻有那么点喜欢这些玩意。
听到步闻的话后。
医生按在刀柄上的手，微微发力。
“什么？那，那可真棒”
水果刀做起了活塞运动。
它伤口里进进出出，速度还在加快。
不断加快，加快到凶猛，加快到出现残影，哈！
前半句还带着疑问的医生，说到后半句情绪已经变得高昂。
痛？他只觉得爽。
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
步闻瞅了一眼，不以为意的移开视线。
“报纸上登着的就是你的‘光辉’战绩。”
“而我，是你手下微不足道的受害者之一。”
“幸运的是，我现在或许还活着？这我倒也不能肯定，那不重要。”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先前后退数步的医生，渐渐逼近步闻。
——剜出他的眼睛，塞进自己的眼眶里，会不会优化视力？
医生因自己心里冒出的有趣念头，变得愈发兴奋。
人缺了眼球是能活的吧！那么就没关系了吧！
步闻平淡的叙述还在继续。
“你有一种奇怪的特质。。”
“诱使他人对他人产生杀意。”
“你身上有着类似这样的异常。”
“你喜欢我的妹妹，恋人？恋人未满？是她邀请你来我家的吗？我猜是的。”
“来后不久，你和她产生了争执，我猜，像你这样的暴力杀戮狂，能起的争执，大概会发生在性和自尊的领域。”
“总之你对她施暴了。”
“那时，我恰好回来。”
“你用刚觉醒，或者早就觉醒的异常特质，影响了我，然后站在一旁，兴高采烈地看我杀了我妹妹，你当时一定很满足吧，比你现在玩弄着身体的活塞运动带来的感觉，还要痛快吧。”
“但我很伤心，很不痛快。”
“我杀了我的妹妹，就在客厅，就在电视柜前，我杀了她。”
“于是我疯了。”
医生脚步止住。
他渐渐回忆了起来。
步闻的描述太详细了
详细到几乎亲眼所见。
详细到引起了医生的联想。
进而唤醒了他的记忆。
“随后赶来的哥哥，或者我的某个长辈，也可能是暗恋着我妹妹的某位男邻居，受愤怒和恐惧的驱使，赶跑了你，并打算把我交给警察？或者对我动了私刑，总之，他估计不大喜欢我，他看到了我杀人的过程，喏，你瞧，咱们手里的这把水果刀。”
“就是杀死我妹妹的凶器。”
“嗯我确定了，那时的你，才意识到自己有那种能力。”
“他后来也死了，是你杀的，可能是出于觉醒能力的兴奋？反正是诸如此类的狗屁原因。”
“你个人渣，倒是应一声啊。”
“我说了这么久”
“你多少说句话。”
步闻眼眸深沉，语气不再平淡，些许起伏颤动。
“这样，在消失前，你还能我开心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