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被搅动的大海复归平静，稍高些许的浪花拍向附近礁石，清凉的水雾弥漫；一端连着礁石的浅淡彩虹，横越步闻支离破碎的身体，停留片刻，转瞬即逝。
步闻沉吟片刻，说出他目前为止的所思所知。
“我生活的时代，你所称的魔术被称为魔法。”
“那是种用精神力构造框架、引入空间中涌动的庞大魔力、以人脑的计算力和世界校正力构筑法术模型，而后令魔力转变为各种各样的力、能量、现象的技巧。”
“你看过我过去的记忆，你应该知道，现在的人类，能靠类似的转换技巧，利用机械和自然的能量，做到魔法能做到的事情。”
“究其根本，没什么特殊的，都一样。”
“都是利用外来的能量，引入某种能使能量转化做功的有形结构。”
表达能力极佳的步闻，把他高中的学识和课外获得的科学相关的知识，以通俗易懂的方式给阿尔托莉雅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来自后世的科学认知思维引得这位古时的王者频频点头，阿尔托莉雅并不迂腐愚蠢，接受能力极佳的她，非常认可步闻说的话。的确就跟步闻说的一样，古时的人类依靠外来的魔力，构建体内魔法回路，用法术模型换取超越生物的力量，而现在的人类则主要依靠各种各样的机械造物，获得足以站在食物链顶端、改造自然的伟力。
除了表现形式有些差异外，本质上都一样。
比起魔法教育稀缺、能自如的使用魔法的人寥寥无几的的古代，现代的人随便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都能完爆古代功能类似的通讯魔法。
和是两者最大的区别，除此之外的差异，显而易见的，几乎不存在。
讲完这些铺垫用的基础知识，步闻确定无疑的提出他的猜想——只要让阿尔托莉雅相信，猜想就不再是猜想。
“所谓的魔法，只是另一种体现在体外的另类科学而已。”
“目前人类还没把魔法运行的方式研究透彻，但研究透彻是迟早的事，表现结果相同、作用途径也相似的魔法和科学，就像用剑和枪攻击别人，用惯了剑的人不懂枪的套路，但长久的使用下去，迟早会懂。”
听到这里，阿尔托莉雅不自觉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而魔法的源头，魔法之神。”
“祂的真实身份，祂真正的名字，该是机械之神。”
阿尔托莉雅出声提出已经在她脑海里兜转了一会的问题：“像魔法那样的能量使用方式，为什么会是神的创造？万事万物的源头，都是神吗？”
她的问题令步闻陷入思考。
步闻以前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即使他已经见了很多的神，向来咸鱼的他满脑袋想的也只有咸鱼的生活和萝莉，那些需要花费力气才能想明白的事，他几乎从没认真地思考过，反正不论想不想，日子都会平平常常的继续下去，咸鱼地轻松下去就好了。
他的想法和行为，用四个字形容，就是。
现在，步闻知道了思考的必要性，思考会带来力量，而力量能让他不被有事没事就会变得操蛋的生活改变。
没费多少功夫，现在的步闻，自然而然的得出结论。
他予以否定的回答。
“万事万物的源头，我想不是神。”
“是一批想要成神的人，或者类似的什么智慧生命，成神后，变成了源头。”
阿尔托莉雅费解的微皱起眉。
步闻用比喻的形式道：“每条河流都有发源地，有一些人，追寻着河流源头的方向，历经险阻，长途跋涉，最后到达源头，自己变成了源头，使得河流能够按照祂们的意志流淌。”
“他们于是就变成了祂们，从人变成了神。”
“那源头？”
阿尔托莉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头转向的方向是大海所在之处。
步闻被阿尔托莉雅放进眼眶的眼珠子瞟向她的视线末端，与她一齐望向大海。
他马上明白了阿尔托莉雅心里正想着什么，“源头一直存在。”
“神是最先抵达源头的人。”
“就像第一个占有土地，高举旗帜的人，就是王一样。”
阿尔托莉雅沉默地思考着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步闻嘴里冒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挑战着她的认知。
涉及到“魔法”和“神”的知识和认识，令阿尔托莉雅久违的沉入思考。
她遵照步闻的话，放下自己固有的成见，跟随步闻的话，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
但，当她真正地用自我提问的方式，询问自己究竟明白了些什么的时候，她不得不拿起了她以前的固有认知。
于是两种不同的观念开始碰撞厮杀。
果决而理智的两军，不消片刻便分出胜负。
阿尔托莉雅，认可了步闻的说辞。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我理解您说的话，但，我仍有疑问，需要您为我解答。”
意识到自己说服了阿尔托莉雅的步闻，很想高深莫测地点一下头，告诉她自己知道了，马上就告诉她，但他目前做不了那个动作，于是他只好口头说道：“你的问题是对我身份的认识还不清楚，对吗？”
阿尔托莉雅点头肯定。
步闻遂真正地编篡起了故事。
“神的力量，比起只征服了土地的现在和未来的王，还要强大的多。”
“祂们在成为神的那刻起，力量和意志便贯穿时间般的，出现在河流的各处。”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或是未来，神都存在，就比如现在，你眼前支离破碎的我，在你感知不到的时间之外，已是一位神明。”
“逆着河流向上跋涉的是我，成为源头，流向各处，流向我自己的还是我，而我身后，流向更多地方的我，依然是我。”
“岸上的我，与河中的我，都是我。”
“这就是为什么你会看到现在你眼前那位急需救助的神明的真相，祂并非软弱无力。”
“祂只是蹲在河边系了个鞋带，短暂停留片刻，而后便会继续出发，直到祂见到祂自己为止。”
说完这通话后，说真的，步闻都快把自己说服了。
以前他曾用过类似的说辞，但那次只是含糊其辞地一笔带过。
现在，为了圆那个谎，为了圆现在的谎，他又编出了一个更大的谎。
真相究竟如何？神到底是不是那种能贯穿时间线的牛逼角色？步闻真的不清楚
可能猜对了？可能猜错了？
编出的谎言说不定正好碰到了对的事实？还是说，成为真实现实的谎言，自己成为自己的虚假证明？
其实神明之所以有那种能贯穿时间线的力量，就是因为自己这回的胡编乱造？
步闻不想继续想下去了。
真麻烦。
“那么我该怎么做。”
阿尔托莉雅道。
她相信步闻娓娓道来的神之物语，真实不虚。
纵使故事离奇不可思议到了极点，阿尔托莉雅依然相信其中的合理性和必然性，更为重要的是，她对现在认真说故事的步闻，抱有难得的完全的信任。
而步闻，面对这份信任，只是有些错愕地失笑道：“怎么做？”
“我的亚瑟王不对，是精灵王。”
“你已经做到了最好。”
“信任是最珍贵的事物，而你无私的献给了我。”
“拿起你的剑，无畏的贯彻你的意志吧！”
“神与你同在。”
步闻激昂的话音刚落，沙漏塔的虚影再度显现。
磅礴到无法想象的信息单位涌来的同时又飞速流失。
神性、灵魂、精神，一齐回流，而又不止如此。
他随即像感应到神性的恢复一样，感应到了某件物品的存在。
“阿尔托莉雅被我塑造的认知里，诞生了那样的东西啊”步闻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微笑。
阿尔托莉雅一并微笑起来。
殊不知，步闻的心理，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满足且充满着理所当然的淡定。
他有的只是慌的一批后解脱般的轻松。
总算是从作死到真死的边缘苟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