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至地面后,冻的呲牙咧嘴的步闻,轻巧地放下飞机,抬头望向上方天空。
他在被别人觉察到的同时,也觉察到了对方的存在。
那个存在,给了步闻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但他一时半会没想起到底是谁,简单权衡了一下,他决定先把眼前飞机这事收了尾,再去跟上面那家伙好好聊一聊。
“我到了,你们安抚一下机舱内的乘客,不想的话直接走也成,事后我会跟官方解释的。”步闻对杏和女仆说道,声音准确地在二人耳旁响起,同时,他把取走的部分概念还了回去。
机舱内,在步闻进行概念操作的时候,就已料到步闻赶来的二人,闻言,立即着手救治起身旁某位受伤颇重的乘客。“明白,你去忙你的吧。”杏捋起袖子,伸手探向这位乘客的裸露在外的肠子,对着混乱的机舱说道。她知道步闻听得见自己的话。
机头旁的步闻,会心一笑,跟聪明人说话,能少去很多不必要的解释,也能少听到一些没什么作用的感叹词。
虽然,没能听到杏和女仆的感叹词,的确会有那么点小小的不甘不过这无关紧要,他又不是专程为这个来的。
左脚下意识一踏,步闻的身体在踏之前就已开始上升,能做到封锁手链的空间移动功能的神,可不简单,必须慎重对待——也就是用谨慎的态度试探,而后向祂挥去最重的拳头。
敢对步闻的社员出手,甚至还牵扯到了几百来号人,不给那家伙一个足以铭记终生的教训,步闻就不是步闻了。
想到被窝里随时可能醒来的闻,他的飞行速度顿时加快数倍,至于入侵他家的那只菜鸡他觉得,对那只菜鸡投入过多关注,是对自己现有能力的轻视和不自信,太掉价了。
垂直起飞的步闻,数分钟后就已来到大气层之外,广袤无边的深邃宇宙,寒冷和失压对认真起来的他,完全不是问题。
这时,他发现,前方的黑暗中,数万公里外,有一团向他飞来的、变着法子扭动身体,似乎是在活动身体的扭曲空间。
空间没有所谓的“身体”可言,更谈不上活动“身体”的需要,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一束亮光被囚禁在了这块结构中带有循环结构的扭曲空间当中,且受某个意志的规范,被迫勾勒出人形的轮廓,而现在,这一人形,就在调整自己由光束勾勒出的身体,给了步闻一种正在活动的感觉。
看见那道姿势奇特的光束人形,努力在做出某个类似招手,但又像是勾引的动作,步闻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想起这家伙是谁了。
“亚图?”步闻试着呼唤了一声,声音没有受到真空的限制,经由神性的帮助,直接进入了对方的脑海,转化为对方可以理解的信息,而后,只见那道由光束勾勒出的人形,立马又做出了某个类似勾引,但又有点像是打招呼的动作,并来回重复了几次。
值得一提的是,光束勾勒出的手指,还不明所以地抽搐了几下整得跟个羊癫疯病人似的。
步闻一时有点尴尬,他看得出对方是在向他招手,这家伙,毫无疑问就是鸽了不知多久的亚图,可祂为什么不用神性直接传递信息?非要用那些个蹩脚的动作?
谨慎起见,他停止飞行,再度喊话,“是亚图你就说句话,不是就停那别动。”
“等我收拾你。”步闻略去了后半句话,这时,他的数组攻势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对方露出马脚。
觉察到步闻的口吻带了股戒备的味道,光束勾勒出的人形顿了一下,索性不再继续维持人体的复杂模样,转而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线条简单的火柴人,解放出部分力量,朝步闻叫喊道:“我是亚图!步闻你没认错!我碰到了点麻烦!”
“什么麻烦?”
“我变不回去了!”
“哈?”步闻没搞懂祂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变不回去了?”
“就是刚才的样子!我变成这样,才能和你说话,但我忘了怎么变回去了!你们人怎么长得那么麻烦啊!”
步闻:“”
“我说,亚图。”他虚眯着眼,不忍直视地看向前方黑暗空间中手舞足蹈的超巨型火柴人,捂脸叹息:“你什么时候变成搞笑角色了?”
“我没有!”亚图当即否认,委屈巴巴地说道:“可我真的变不回去了我花了好久才弄成那个样子的”
“变回去对你很重要吗?”步闻不太自然地挠了挠头发,要是他稍微晚点露出敌意,亚图说不定就不会变成火柴人和他说话了。
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也没什么值得后悔的,当时有当时的考虑,现在又有现在的考虑。
亚图很是不甘地解释道:“我想给你个惊喜来着你不觉得人和一团扭曲的空气说话会显得很违和吗?所以,我想变成人的外形后,再去找你。”
“可是现在”
“火柴人不也挺好看的吗?再说,和空气说话有什么违和的,我觉得挺好的呀。”步闻安慰了几句,然而亚图深陷功亏一篑的挫败感,没听进去半个字,只是一个劲地胡乱挥舞着自己摇摆的四肢和脑袋,活像个找不到撒气对象、到头来只能瘫坐在地上,埋怨自己的小孩。步闻很无奈,但也只能不停的安慰祂,不时掺杂几句道歉的话,毕竟,亚图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
过了好一会,嘴速全开的步闻才勉强哄好了亚图,使祂停下了魔性异常的火柴人舞蹈。亚图旋即收缩身形,光束勾勒出的简约火柴人,很快便缩小到了常人大小,与此同时,其内循环飞驰的光束变得耀眼了不少,数分钟后,一个几乎能把人眼闪瞎的亚图牌“袖珍”火柴人,来到步闻身旁。
瞧见步闻眯起了眼,意识到自己太过耀眼的亚图,及时卸出了体内光束的部分能量,“这样呢?”
“好多了。”步闻睁开眼睛说道,“咱们回去吧,路上问你几件事。“
“嗯。”亚图答道,跟着步闻向下落去。
“调整好你的体位了?”步闻问道,身体进入大气层。
他没直接问飞机的事。
“调整好了,现在我和太阳系的体位正好合适,谁都不会干扰到谁。”亚图直率地回道,双臂双腿并拢,用了头朝下俯冲的姿势。祂能马上把步闻和自己传送到这颗星球的任意一处,但既然步闻想飞回去,那就随他。
“体位好微妙的词。”步闻吐了一槽,不先寒暄会显得生疏,而后切入正题“你是故意攻击那辆飞机的吗?”
“飞机?不是啊,那架飞机不小心飞到我预定的降落地点附近了,所以才受了影响。”亚图的火柴人脑袋往背离步闻的方向一撇,傻子都看得出祂是想隐瞒些什么,说谎功夫一如既往的差劲。
步闻没有回话,偏着脑袋瞪了亚图一路,直瞪的亚图不好意思了,祂才悻悻回道:“抱歉啦我只是想跟他们开个玩笑,不会真把飞机毁掉的。”
“你是想等飞机快落地了,再把飞机拉起来?你知道那会伤到多少人吗?”步闻严词训斥道。亚图偏过脑袋瞅了步闻一眼,火柴人的小嘴皱了起来,“我想的是,快落地的时候,再把飞机传送到高处。“
“你还想着再来一次?!”步闻语气加重,一脸的不可置信。
完全不会说谎的亚图,含含糊糊地承认道:“对,没错。”
“敢怂着脸说出嚣张的话,你进步了不少啊。”步闻差点就气的笑起来了,合着都是亚图在玩啊!
“哪有哪有。”亚图只听到了夸奖自己的后半部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火柴人的小嘴向上弯起弧度,竟露出了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看得步闻直皱眉。
这家伙又用行动给步闻树立了坚挺的熊孩子形象。
不久,步闻和亚图飞到了飞机的近处,这时,杏和女仆,配合机组人员,已把局势稳定了下来,精通各类魔法的杏,用能找到的一些材料和工具,与乘客中的几位医生,一齐把轻伤重伤的救护了个八九不离十,快死的则为其勉强吊住了一口气,已经挂了的女仆正在为其播放哀乐,也不知道是给谁听。
现场气氛一片惨淡,抛过杏和女仆二人,其他人都在眼巴巴地等着救援飞机的到来。
步闻和亚图的到来,很大程度上改善了这里的气氛,尤其是步闻,一开始没人发现从侧面降落下来的步闻,后来看见他的也以为他只是个不小心失去了衣服的幸运儿,视线基本都在闪闪发光的火柴人亚图身上,直到,他一个接一个的救活了几位死相惨不忍睹的死者,人们才注意到了他的不凡之处。
步闻并不享受他们的注视,杏和女仆的惊呼和称赞会令他高兴,是因为她们备受步闻信任,都是可以交心的朋友,他能肯定那些惊呼和称赞中不含其他意图,然而其他头一次见到他的人、不知道是他把飞机停下来的人,猜忌的同时难免散发出些微恶意,即便颂赞也不知是何居心,步闻对此的感觉异常敏感,况且,他是个习惯性会先考虑是否蕴含恶意的人,故而,他一路走来、一路救治,脸上只有轻松,而没有半分高兴。
顺便的,他为杏和女仆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亚图。亚图的归来,对步闻的计划是个莫大的好消息,祂不仅是位实力几乎没有经过多少削减的强大神明,更重要的是,祂还拥有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未来科技,要知道,在祂原来所处的那个世界里,飞船星舰什么的,早已跟现代社会的手机电脑一样,进入了寻常百姓家中,完成了民用化,也就具备战斗能力的战舰受到了一定的管控,而这对有着最高权限的亚图来说,根本不是事。
祂即是祂那个宇宙残存文明的代表。
回到“坠”机现场。
不出所料,很快,步闻就引来了某些乘客蕴含恼意的质询,他们的大概意思都是,你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救助他们云云,都是些步闻猜得到的话,对他们,步闻就当自己路过了几只吠叫不停的恶犬,看都没怎么看他们。
救助完毕,步闻找到机长和副机长,说明自己会把飞机和乘客全都送回去后,便要求他们把机场的具体坐标交给自己身边的火柴人。没费多大力气,已在机长们面前表现出不合常理的力量的步闻,说服了三人,使他们相信,这个看起来有点滑稽的火柴人,确实能快速的把他们送回去。
后面的事就很简单了,机长驱使某位机组成员,返回客机,找到具体位置,告知亚图,而后,亚图凭自己几乎无所不知的高维视角,找到机场的具体位置,找到某个空处,一个念头就把客机和包括杏和女仆在内的乘客,全都送了回去。
当然走之前,步闻没放过那几位嘴比较臭的乘客,他分别让他们领教了一下什么叫步家踢裆腿,什么叫碎蛋之痛,什么叫裂b之苦。
所谓君子报仇,一秒都晚,他的心肠可没好到放过这帮人的程度。
解决完这件事,步闻便让亚图把自己送回了卧室。他没马上钻进被窝,而是拿起了万法之书。
万法之书不翻开的话,看起来是厚厚的一本,但翻开之后,就只有最初的一页,和步闻后添上去的三页。
这三页里分别囚禁了三位神明,第三位就是不久前闯入步闻家中的神明。步闻之所以采用万法之书囚禁神明,只是因为万法之书方便携带,书本身的功能并没有发生变化。
翻开万法之书的第三页,步闻懒得跟比自己低了一个叙事层级的菜鸡神说些什么,直接用神性的读心能力,像阅读一本小说一样,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一位神明的全部记忆。
低叙事层级里的人或神,不可能反抗哪怕只高了一个叙事层级的步闻的搜索。
“嗯由‘异类’,创办组成的异常者联盟?这人是个厉害的探子?目的是探清我是不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异类’?”托着万法之书的步闻,陷入思考。
异常者联盟这个词,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步闻回想起了女仆前些日子的报告,她提到了多位不知自己身份的神明,都是把自己当做超能力者的来看待的,那这个所谓的异常者联盟,或者干脆点,这个叫做异类联盟的组织里的所谓‘异类’,是否都是缺失记忆的神明?
自己的出彩行为,引起了祂们的主意?
从俘获的这位异类联盟的探子的记忆来看,这种可能相当之高。
步闻决定下午或晚上,就召集友爱社众人,好好讨论一下这件事。
现在的话睡个美美的回笼觉,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