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短暂的寂静在忙碌的大厅蔓延开来，气氛一时凝滞。
楚天昊见肖焕这样，心里头有些紧张，他今天其实身上带着不小的任务——他爸楚广涛委托的。
申城作为发达的经济中心，机遇与挑战并存，他爸刚来申城，虽说有点家底，不至于蒙头转向，勉强立足。但那仅仅是一点点家底而已，根本无法获得更大的利益空间。
他家现在急迫需要一条褡裢，褡往上流社会。
申城艺校里不缺富豪，毕竟玩艺术嘛，谁家里没几个钱撑着。
楚天昊凭着本身的天赋与少年时参赛得奖的光环赢得了同学的注目，社交上也轻松了不少，和他们很快玩到了一处。
梁辰拜托他一个要好的富二代朋友来邀请他参加肖焕的生日聚会时，他还纳闷了一秒，楚天昊可从没听过学校里有肖焕这号人物。
不过他没听过，他那富二代朋友可门儿清，简明扼要地提了几句。楚天昊一听，脑子活络过来，这可不就是结交的好机会么。
梁辰本身会错了肖焕的意思，以为他纯粹是欣赏隔壁学校美术天才的艺术作品，没想到其中的弯弯绕绕。他直接和楚天昊摊开了说：“我哥儿们就欣赏你这种艺术人才，他的生日聚会你可要过来！”
楚天昊偷偷观察了几眼肖焕，结合各方面一琢磨。既然肖少年欣赏艺术，那肯定喜欢艺术家独有的遗世独立、恃才傲物的气质。
这招他最拿手，他就凭着既高傲又玩得开的特质吸引了一大票的狐朋狗友，在学校里混得风生水起。
结果，今儿个一看，肖焕似乎并不吃这一套，楚天昊心里咯噔一跳，坏菜了！
梁辰好似没察觉到尴尬，殷勤地为肖焕招待客人：“哎呀，你们呆站在那儿干嘛，过来吃水果，这西瓜汁水足足的！”
肖焕抱着梁辰送的车模坐到小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拆开车模的包装，视线飘在车模上两秒，便撩着眼皮子，半睁不睁地望着梁辰。
梁辰没个眼里劲儿，还纳闷上了：“哎，肖焕，你一个劲儿地盯我干嘛？”转头摸上车模，“瞧瞧我给你买的限量版车模，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拿到的，你多盯盯它！”
眼神暗示对梁辰来说完全没用，肖焕只好真的盯上了手上的车模。这确实是件相当难买的车模，肖焕有轻微的收集癖，这个系列的整套车模里就却缺这一个，很是挠心了。
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收集齐全，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的成年人肖焕早就淡了对车模的兴趣，没有那个恒心去集齐全套。不过这也费了梁辰不小的功夫，他抬头笑笑说：“谢了，亏你还记得我还差这个。”
“我这也是运气好，正好有人要出手，我捡了个漏子。”梁辰拉过身边拘谨的楚天昊，“你要送的礼物呢，快拿出来啊。”
梁辰那个兴奋劲儿，好像楚天昊的礼物能给肖焕带来多大的惊喜似的。
其实肖焕心里有底，少年天才画家楚天昊为了不辜负这个头衔，当然得要送画。当年楚天昊可是用他的画在自己这里骗了不少好东西，几百万一辆的跑车也
肖焕从果盘里拿了块小西瓜，宋姨切成了块状，一个个的戳上了牙签。咬掉了西瓜肉，肖焕叼着跟牙签看人。
楚天昊果然带来了一副画，梁辰在一侧帮着他展开——肖焕的油画画像。
总体来说，楚天昊的基础画工相当不错。手上这幅油画华丽逼真，连肖焕耳垂上的小红痣也点出来了，可见他用了心。
可惜肖焕不领情，他本就见过这幅画，再见便没有当初那般的惊艳感，心境也不一样了。
上辈子肖焕那么欣赏身为画家的楚天昊，还不因为心底那点儿小秘密。母亲陈媛惠本职画家，擅长风格细腻的照像写实主义类油画。肖焕从小耳濡目染，格外喜欢母亲安静作画的模样。
每每他上前调皮捣蛋，温柔的母亲只是笑着嗔怪他一句，嘱咐他别弄脏了手，颜料难洗，到时候哭得可是你自己。
肖焕才不怕，露齿一笑，继续捣乱，为此报销了不少衣服。
这大约是记忆里关于母爱最美好的样子，后来再也不曾见过。
打小肖焕就喜欢作画，肖铭乐意培养他，请了好几位老师。在这种高度重视下，他小时候勉强称得上才艺双全，自陈媛惠走后，他心里便有了疙瘩，不愿意再碰画笔了。
上辈子大学读的还是经管，心眼往歪里长，一门心思想挖空肖敬迟的家产。
梁辰的艺术审美水平正常偏下，只觉得这油画逼真，画得贼像肖焕了。他邀功道：“好看不！”
肖焕拖长尾音，牙签含在嘴里，随性中带着份吊儿郎当：“可以。”
勉强中肯的评价。
中肯得楚天昊心里憋着一口气，却只能憋着，万万不能撒出来。
肖焕晾着楚天昊，转头和林岚鲍田两个姑娘说说笑笑：“厨房里还有小蛋糕，等会儿宋姨端过来。”
肖焕打的就是晾着楚天昊的心思，这人心气儿高。要是一味巴结不上，十有八九就识相退了，他反正不想和楚天昊一家有太多接触。
林岚、梁辰和肖焕互为同班同学，鲍田又是个话多的，四个人凑在一起总有话题聊。
楚天昊本想端着，端着端着就只能做背景板了。偶尔插上几句话，还没人接话。好在他维持住了表面的假笑，外面看起来这群少年人聊得其乐融融。
宋姨过来换掉水果盘，替上点心盘。晶莹剔透的面皮包裹着樱桃红的馅儿，盛在瓷白的盘里，看着这外观，食欲就上来了。
肖焕还没咬下第一口，肖敬迟回来了。
他惯例脱掉外套，一旁候着的管家接过，仔细叠好挂在臂弯上。明天这件高定将会和其他衣物一起统一送去干洗。
肖焕张了张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咬不定主意，到底喊声“爸”，还是叫“叔叔”。
肖敬迟倒是率先朝他们点头，气质沉稳，压迫力十足。
吓得这些没见过大场面的高中生忙从沙发上直起身来。梁辰比较自然，敛起脸上夸张的笑意，大大方方地喊叔叔。
鲍田跟着也喊，林岚小小声地紧随她姐姐。
楚天昊挂上得体的笑容，话比他们多些：“叔叔好，我是肖焕隔壁院校的同学。”
肖敬迟眼神未变，又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你们一起好好玩儿。”
肖焕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揣着点心，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尊重干爹了！
“这点心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他喊住刚要转身的肖敬迟。
梁辰嘴巴不把门，出口不动脑：“你不还没吃么，怎么就知道他好吃呢？”
其他四个中学生纷纷看他：对啊，这点心不还一个没吃么？
肖敬迟不走了，顺势停在肖焕右侧的沙发旁。这下变成五双眼睛一起盯他。
肖焕顶着压力，强行微笑：“我以前吃过，很好吃。”
很好，这个借口很有说服力！临场能力又更上一层楼！
梁辰恍然大悟地点头：“哦，这样啊，那我也得尝尝。”
肖焕面容平静地把盘子推过去，心里只想打爆他的狗头。
肖敬迟道：“你们都是小焕的同学吧，都坐着吃点心吧，别站着了。”
梁辰拿走了一个点心，尝了一口：“还不错。”
东道主肖焕朝在场的两个女孩子说：“你们也尝尝。”等她两拿完，他瞬间想起来刚才邀请了肖敬迟品尝点心。
正好还剩最后一个，肖焕连盘带点心递给肖敬迟。
楚天昊没有。
肖敬迟顾着他同学，摇摇头，说：“你带来的同学还没分到，留给他吧。”
肖焕笑笑：“我同学他胃口偏咸，不喜欢这种的。”
楚天昊顺坡下驴：“肖叔叔，我确实口味重。”
肖敬迟单手执着白瓷盘，道：“过会儿我让宋姨多做几份，你的生日礼物我放在书房了，自己拿。”
“哦哦，我马上去看。”
肖敬迟抬眼扫了圈他的同学，按住他：“不急，先陪陪你同学。”
肖焕的确不急，反正是送他的礼物，长不了翅膀，跑不掉的。
肖敬迟提前离开，衣摆甩开。“啪”的一声，不知什么落在地上。他顿住脚步，垂头望过去。
厚重的油画布缓缓铺陈，妥帖地瘫在地面上，展露出肖焕放大了几倍的脸。
“嗯？”
楚天昊抢答道：“这是我替肖焕画的画像，不小心掉下来了。”
画布上肖焕青春活力，眼睛里满是飞扬的神采，笑得腼腆，牙齿半露，像是对着喜欢的人淡笑，温柔又耐看。
肖敬迟弯腰捡起来，掸去上头几不可见的灰尘：“画得不错。”
略微夸奖一句，便把画布带走了。
肖焕目光追随着他上了二楼，一时有点懵。这不是送我的画么，你拿走干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