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肖家餐桌上素有“食不言”的规矩，年夜饭吃得安静，就连煤球窝在狗碗前吃狗粮的响声也不大。
肖焕吃饱了，便磨磨蹭蹭地到客厅坐着消磨时间。
电视机自个儿开着，屏幕上载歌载舞。肖老爷子恢复严肃模样，挺直腰板看电视。
自从城区禁燃烟花爆竹后，除夕夜几乎听不到这些闹腾人的声音。要是哪家随意放爆竹，物业怕是马上找上门算账。
肖老爷子颇为怀念，感慨道：“爆竹声都没听到，又过了一年。”
肖焕笑笑，“看电视里的人放爆竹也一样。”
“是啊。”肖老爷子似乎还有话说，他嗫嚅下干瘪的嘴唇，复叹了口气，“丧气话还是别说了，好好过个年。”
肖焕心中有了计量，安安静静地等初一。
电视机里，一身喜庆红服的主持人向大家拜年，面容端庄朝气，吐出来的吉祥话朗朗上口，逗人发笑。
肖老爷子跟着也笑，笑声从掉光了牙的嘴缝里漏出。
肖焕加的公司群里的员工们纷纷道贺除夕快乐，班级群里也闹开了锅。
高一a班群里没有老师，学生们在里头自由发挥。点进群文件，乌泱泱的全是寒假作业答案。群相册尽然，照片都是拍的别人做好的作业。
就算是好学生，到了寒假这种时候，也不想写作业。除夕夜，群里还在发答案。
肖焕丢个红包往群里炸，炸了不少人出来，包括梁辰。
“在家呢？”梁辰私发。
肖焕：在家和太爷爷一块儿看电视。
梁辰：除夕快乐哈
肖焕：太爷爷状态不好，你让楚天昊过年别来我家。
梁辰：？？？
肖焕：你通知他就行了。
——不对，是警告他。
梁辰：好的，保证完成任务。不过事后你得跟我解释清楚。
肖焕回了个“嗯”。
其实这事情说来话长，肖敬迟大概都不能未卜先知到具体情况。肖焕只是估摸着楚家夫妻会趁着春节这个机会过来拜访，拜访的意图显而易见。
肖焕的态度同样显而易见，他并不想见。
楚广涛名下的公司捡着肖敬迟剩下的那点漏子，占了不少便宜。肖焕暂时不打算截断这便宜，这还有别的大用处呢。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容许楚广涛一家正月里过来恶心自己，新年得开个好兆头，兆头可不是这么开的。
肖老爷子看了会儿电视，便困了，跟过来的护工搀扶着他去休息。肖敬迟也跟着去了，祖孙两不知道聊着什么。
只剩肖焕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
除夕夜统共就那么几个节目，无心欣赏歌舞表演的肖焕调低电视音量，抱着煤球，伸手摸了摸裤袋。
他寻摸着，自己勉强算是个小大人，怎么着也得给家里人包份红包。
长辈给晚辈红包，意为压下过去一年的污秽，开年来顺顺利利。晚辈给长辈红包，寓意虽不同，但都包含着期许，祝愿长辈长寿安康。
肖老爷子还能过多久，肖焕没法断定，但这红包是要包的，顺带着还要给肖敬迟一份。
不过肖敬迟还未满三十，各方面健康得很，论起运动，比肖焕这个十六岁的还有耐力。
肖敬迟从老爷子房里出来，挨在肖焕身边坐下，“晚上没什么事，就早点休息吧，明天早点起床。”
肖焕却道：“有事。”
“什么事？”
“有东西给你。”肖焕边说边掏，“大红包！”
他强硬地塞进肖敬迟手里，“你可别嫌少，我就只有这几个钱了。这就是意思意思一下，你拿着就行。”
肖敬迟一愣，好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红包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肖焕摇摇头，“这是我给长辈的，你不能不要，太爷爷也有的，我明天拿给他。”
肖敬迟眸色忽深，“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包红包了？”
肖焕挠挠手肘，不自然地说：“太爷爷身体不大好，别的地方有这么个习俗，要是晚辈给长辈包红包，长辈那是要长寿的。虽说习俗不是我们这儿的，大概能通用吧。”
捏紧手心里不大的红包，肖敬迟神色莫测，低低道：“既然这样，那我收下了。”
肖焕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收吧收吧，记得给我还一份大的就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肖家人如出一辙地重视亲情。
肖敬迟似乎轻笑了声，“好，我会记得。”
煤球趴在肖焕脚边看电视，也不知道它看不看得懂。这会儿它听见人说话，耳朵也翘得老高，支棱着听声儿。
肖焕心思一动，起身捞起大狗，挥了挥两只前爪，“我要两份红包，一份我的，一份煤球的。煤球也是我们的家庭成员，不能少了它的份儿。”
肖敬迟失笑，嗓音温柔，“好，两份。”
肖焕得了准信，装模作样地抱抱煤球，饱含同情地说：“我可怜的狗儿子，你又不知道钱是何物，不如就给我，爸爸改天给你买罐头。”
煤球汪汪两声，听到罐头两个字瞬间亢奋，浑然不知自己被拉来当要红包的借口。
肖敬迟背过身，指尖摩挲着这简陋的红包。
肖焕大约没找到家里柜子里放着的市面上流通的装红包的红包袋，就自己手动剪了写春联剩下的红纸，做了个红包袋。
手工做得马马虎虎，简陋粗糙。
红包袋里憋憋的，肖敬迟凭着手感判断，应该只放了张纸币。
然而滚烫胸腔里却被这不值一文的东西填得满满的，再不克制，它们满得将要溢出来。
肖焕打了个哈切，“不看电视，睡觉去。”他拉着煤球回窝，侧头道，“小爸爸，要把我们两的红包备好啊。”
“好。”肖敬迟抚平红包袋上的折痕，轻声应道。
红包算什么，你想要的我都给。
肖敬迟眯了眯眼，只要我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