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纹内裤这事儿,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那碎布条也没什么用了, 肖焕亲眼看见肖敬迟弯下腰, 然后捡起来, 径直把它们丢进了客厅的垃圾桶。
明晃晃的尴尬。
好在肖敬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多看了他两眼。
别人的两眼，肖焕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顺便还可以瞪回去。肖敬迟这两眼可以说让肖焕很慌了。
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越抹越黑, 不如不抹。
肖焕无力，干脆放弃解释，决定朝始作俑开刀。
一号犯人：梁辰。
鉴于一号犯人离得较远, 鞭长莫及，肖焕没办法处置。
二号犯人：黑煤球。
它不明所以地歪着头, 张嘴哈气, 舌头吐得老长。
肖焕磨刀霍霍。
煤球嗷呜两声，以为主人要过来陪它玩。它刚拔完牙，嘴巴里既没有发炎，也没有什么疼痛, 状态异常兴奋。
它讨好地低头蹭蹭肖焕的腿，两只竖起来的狗耳朵一抖一抖的。
肖焕气得笑了，抓住狗毛一通乱揉，“你个狗东西, 嘴里多长了个牙, 就瞎咬。我那内裤明明放在抽屉最底下, 也不知道你怎么翻出来的。”
煤球开开心心地屈起前腿，往主人身上窜。
“而且我那么多别的内裤，你怎么就挑中了豹纹的，也是厉害极了。你们狗不都是色盲么，你就瞅着花的瞎咬！”肖焕教训道，“以后要是咬坏别的，就让何医生拔光你的牙！”
肖焕和何其相识，但不熟。不过他带煤球去宠物医院，都是这位医生接待的。何医生人很好，对待宠物也细心，总是笑嘻嘻的。
肖敬迟倒是和何医生挺熟悉，听说他们是高中同学。
肖焕对何医生印象不错，煤球正好与他相反。
它形成了条件反射，一见到何医生就知道没好事，会扮无辜装可怜地往肖焕身后躲。不过怎么躲也躲不过被打针的命。
既然它才受到何医生的罪，肖焕直接搬出医生来吓唬狗。
煤球听到何医生三个字，眨了眨狗眼，水汪汪地瞅着人，乖乖坐好听训。
肖焕没辙了，“下次不能再咬了，内裤的事先不谈，海绵宝宝的腿都被你咬坏了。”指着卧室角落里盘腿坐着的海绵宝宝，“再咬下去，海绵宝宝就彻底瘫痪了。”
煤球不叫了，摇了摇尾巴，扫起一阵细风。
“来，让我看看你的牙。”肖焕扳开它的嘴，瞧见里头确实有个小口子，估计是多生齿长的地方，“拔了好，省得咬东西。”
煤球哼哧哼哧地喘气，乖觉得不行。
肖焕叹口气，勉强放过它：“下不为例。”
*
灯火通明的大厅。
长条餐桌上坐满了人，全是肖家在外有头有脸的角色。
肖焕占据了餐桌的一角，坐在肖老爷子的下手，拘束地吃着晚餐。
不算肖焕这个未成年，估计这桌上没一个大人能全程放松地吃完这餐。
肖老爷子和和气气地笑道：“难得人这么齐，大家不要拘着，好好吃一顿，吃完我有些话想说。”
这话一出，大家都没那个心思吃饭了。但又不好意思拂了老爷子的面子，只得坐如针毡地吃着盘子的饭菜。
偌大的大厅里竟然过分得安静。
肖焕实在受不了这安静，早早吃完，脚底抹油想开溜。反正他又算不上正统的肖家人，没资格参加这个相当严肃的会议。
肖老爷子瞅了他一眼，彻底打消肖焕这个念头，道：“肖焕，回来坐下。”
“是的，太爷爷。”肖焕老老实实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
肖焕这么一闹，大家没一个继续吃饭了。他们心里也清楚，这顿饭本不就是让他们来吃饱的。
肖老爷子一个人慢吞吞地吃了七分饱，抿了口茶水，施施然地开口：“今儿个我叫大家来，就是想说明白点事儿。”
老人家逻辑清晰，口齿清楚，简单明了地交代这次聚餐的目的，没用多久。
肖焕听明白了，这是在交代身后事，连带着敲打在座的每一位肖家人。
交代完了，大家便可以散了。
肖老爷子扬扬手，“我累了，都回去吧。”
肖焕嗫嚅着嘴唇，到底什么也没说。
*
初三，肖老爷子口中的大律师关明来了趟，在书房和老爷子谈了半天。后又和肖敬迟打了个招呼，便形色匆匆地走了，没在肖家逗留。
肖敬迟出门送关明走的，两人神态自然，肖焕什么也瞧不出来。
初五，肖老爷子寿终正寝，享年八十一岁。他走得安详，手里抱着肖老太太的相片。
死亡仿佛有预兆。
那会儿，肖家三口人正坐着电视机前看着无趣的电视节目。即便无趣，他们都看下来了，间或聊上几句。
肖老爷子突然说：“阿迟，你帮我把你奶奶的照片拿给我。”
肖敬迟去拿了，选了奶奶年轻时最好看的一张。黑白照片上，豆蔻年华的少女梳着麻花辫，笑容灿烂。
肖老爷子满足地攥着相片，摸了又摸，摸得都乏了，便回屋躺着。
等肖敬迟再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没了生息。
葬礼全听肖敬迟安排，他忙碌到不行。公司葬礼两头兼顾，都没给他悲伤的时间。
肖焕于心不忍，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毕竟肖敬迟看起来实在淡然，像个精密过度的机器人，能理智地把情感放在一边，先处理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