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您看这匹缎子,是府上大管事刚给送过来的,这纹路这颜色都是南边顶新的。”
“唔,有点艳,先放那儿吧。”
“是。”婢女恭敬的低垂着头,捧着妆花缎子退了出去。紧接着,另一个梳着双髻的侍女端着托盘迎了过来。
“王妃,这是芳容姑姑特意给您留的香云阁的脂粉,你看?”
“王妃,这是咱们府底下孝敬上来多宝阁的各色宝石簪子十六枚,您瞧瞧。。。”
“王妃。。。”
“王妃。。。”
被一群侍女团团围着,林依一个头有两个大,虽说有点烦,但要说心里没有一点得意的话林依自己都不信。本来要回了管家权以后手底下的这些奴才们就对自己多了不少敬意,衣食住行,无一不是精细中的精细。可谁知自己去了一趟宫里崴了脚,没赴成午宴,非但没落下怪罪不说,皇上皇后还特意派了内侍过来查看林依的伤势,知道没什么大碍以后仍旧赐了不少补品给她压惊——虽然林依用不上,但最起码是个意思表态不是?林依是皇上亲自下旨封的安王妃,就是安王不咋待见,还是有宫里撑腰的。
对于这些赏赐,林依反应有点淡,或者说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但这些奴仆们可就不一样了,见天的给林依送东西,小心的逢迎,但凡林依透露出一点想干什么想要什么的欲望,不论物事,立马就有人办的妥妥的呈给林依过目。几番下来,林依困在床上,养着病,脸倒是圆了一圈儿。
“唉。”手里攥着个棱花镜,看了一眼自己的脸,林依忍不住唉声叹气:“怎么又胖了,这可怎么减得下去啊~”
“小姐就是心思多,依奴婢看,小姐的下巴那么尖,正该好好补补呢,胖什么胖,脸上有肉才好看呢。”宝瓶笑着回她,一边说一边开始给林依沏茶:说是茶,实际上是北边时兴的一道面点,杏仁核桃花生瓜子碎磨得细细的,加上玫瑰葡萄干梅子蜜饯,搀上炒的香香的芝麻,用热水一泼,哎呀那味儿真是,浓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还说不胖,昨天量衣裳尺寸的时候,我的腰可是足足粗了一寸,一寸啊!!!啊啊啊不活了不活了!!!”林依在那儿干嚎,眼泪倒是没见的掉下一颗。宝瓶把茶盏递过来的时候,也只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就没经住诱惑的接过勺子开始舀了一勺往嘴里送。
就这点毅力还嚷着减肥?宝瓶绷住了嘴,和纸鸢对视一眼,都扭过脸去悄悄笑了。
女人的友谊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原本林依看重纸鸢的时候宝瓶心里很是不得劲儿,结果陪着林依去了一趟宫里以后纸鸢犯了错,宝瓶倒是怜惜起这个老老实实的小姑娘来了。如今两个人一同帮着林依做事,有的时候还亲密的说着悄悄话,两个人好的跟亲姐俩似的,仿佛从来没有生过嫌隙一般。
这种局面林依倒是乐见其成,自然不会说什么,正想拿话打趣她俩一下的时候,一个脸生的小厮进了屋子,朝林依行了个礼:“王妃娘娘,王爷有请。”是秦律那边的人。
“哈?”林依倒是诧异的不行,她放下勺子坐的端正了一些,其实她的脚早好了,只是懒得下床而已:“可是王爷有事?”
“宫里赏下了席面,王爷请王妃过去用午膳。”小厮低着头,恭敬的回着。
“这样啊,”原来是叫过去吃顿饭,我说呢,林依腹诽着,却是一脸的端庄祥和,还带这点喜悦:“我知道了,辛苦你过来传话,纸鸢,给他抓把铜钱。”端的是一派贤良淑德。
要不是小厮当时见证过这位王妃娘娘拉他袖子的壮举,他可能也会被林依现在的表现迷惑,如此美貌贤惠的王妃不爱,偏偏去宠一名教坊出身的姑娘!
“谢王妃。”小厮恭恭敬敬的接了赏,其实心里倒是还给林依加了几分的,到底懂点人情,刚才去请那边那位的时候,人家可是什么也没表示!
送走了传话的小厮,宝瓶顿时急的团团转,开始支使着婢女取东西:“哎呀王爷也真是的,时辰都不早了才让人通知,这衣裳首饰还没准备好呢,哎呀,这妆还没画呢!”
“化什么妆,我才不画呢,回来还得卸妆,麻烦死了。衣裳嘛,随便穿穿好了,本小姐天生丽质,穿啥都好看。”相较于宝瓶的焦急,林依显得一派淡定,甚至还有心把茶里的葡萄干挑出来吃了。自打见了白慕风,被人家的盛世美手(啧)倾倒以后,秦律在林依心目中的地位早就掉下了男一的宝座,她养脚的这几天白慕风虽说来的次数不多,但是谈吐幽默风趣,又会撩人,举止也谦和有礼,从不越距,顶多就是摸摸头顶夸她几句,其他的可真是什么也没干。放着这么一个合心意的大美男不攻略,上赶着去讨好不给自己好脸色的秦律,两边怎么选,明眼人一看便知,林依才不傻呢!既然确定了基本目标,定下方针,林依便一心一意的开始往白慕风这条线上靠,秦律什么的,早就被她扔到了九霄之外。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林依还是被宝瓶纸鸢服侍着从头到脚换了一番。宝蓝暗花纹的窄腰上衣,袖口和衣襟用米珠细细的缀了一圈,配着鹅黄色的高腰百褶襦裙,裙面上用银线绣了细碎的兰花,走动之间可以变化多种图案,精巧极了。头发倒是应林依的要求只是见得挽了个垂云髻,没做过多的装饰,只是在头顶插了一个嵌了红宝的金插梳,细碎的流苏正好垂到林依额间,光芒闪烁间,倒是比仔细绘出的花钿还好看。
纸鸢替她细细戴好同色的耳坠,林依赶紧站起身,在穿衣镜转了一圈儿:“这下成了吧,你们满意了不?”
本就是最好的年纪,即使不施脂粉也有天然的光泽,加上衣裳的娇嫩别致。林依就像是一朵开得正盛的牡丹花,清新艳丽,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所以,当眉目如画,口若含朱,精致的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林依噙着标准的微笑坐到自己对面的时候,秦律是楞了一下才回神的:“来了?”
真是不会说话。林依在心里撇了撇嘴,起身福了个礼。
她刚坐下,秦律的旁边就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女声,好像是往里头掺了一把凉玉似的,带着那么一股子仙气:“见过王妃。”
要说这整个王府里面谁最令林依讨厌,那绝对是非她莫属:“原来是琉璃姑娘,不必多礼。”
可话刚一说完,林依的嘴角就一僵,还多礼,人家压根就没朝自己行礼。
都说美人如花,如果林依是一朵长于金玉的雍容牡丹的话,那琉璃就是西边昆仑山巅上不食人间烟火的雪莲。她静静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直直的,身上穿了一袭青色暗纹长裙,外头罩着一件白色的轻纱褙子,细细的腰带一勾,让人觉得那腰肢纤弱的不盈一握,让人心生怜惜。不同于林依的明媚,同样精致的五官到了琉璃这里就只剩下清冷,素着一张脸,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看向你的时候幽幽的,让人感觉跟她头上的青玉簪子一样凉的不行。
琉璃轻轻咳了一下,也不知道为啥,秦律朝着林依解释了一句:“阿璃最近染了风寒,身子有些弱。”
“臣妾知道了,”还阿璃,噫,叫的那么亲密。“既然琉璃姑娘身子不好,那便先回去歇息才是。”
“无妨。”琉璃摇摇头,“琉璃不及王妃,这点小病,还是能忍的。”说完,又咳了几声,秦律赶紧转头过去询问,眉宇之间的关切溢于言表。
这话说得,林依不禁皱起了眉。说的自己好像是由多娇气似的。她含着怒意朝秦律看过去,却发现人家根本就没鸟她,只是冲着琉璃旁边的小丫头发火:“你是怎么照看你家主子的,竟然病的这么重!”
“王爷赎罪!”小丫头年纪不大,秦律一瞪她就吓得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姑娘平时挺好的,可是姑娘平时身子弱,受不得凉,这几日阁里的炭火供的有些不足,姑娘凭着水榭弹琴的时候吹了风,动了旧伤,刚开始还不显,等到发作了,奴婢想去请大夫,可是姑娘不让,说,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完,就委屈的跪在那里抹着眼睛抽抽搭搭的,与其说是吓得,倒不如说是替自家主子委屈。
一听这话,秦律的火蹭的就冒起来了,他本就是个冷漠的性子,除了秦昭琉璃,对谁也没多少好脸,一发作起来更是了不得,他一拍桌子,顿时清脆一片,一双眼里盛满了怒意:“谁干的?!”
琉璃本来翠竹似的坐在一旁,此时倒是站起来,深深朝秦律行了个礼:“丹阳只是心疼琉璃,没有那么严重,王爷不要见怪!”只是身形晃了晃,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
秦律几乎是气急了,他扫视过在场的众人,几乎是一字一顿的从嘴里挤出来:“是、谁、干、的!”
谁干的?林依冷哼了一声,全府都知道她刚把管家权要到手里,府里的吃穿用度一应都是自己掌管的,琉璃受了苛待,巴巴的过来在这里演一出戏给自己看,这不是摆明了给自己找茬么。
虽然自己对琉璃看不顺眼,但还从没有给她下过绊子,如今被反将一军。林依的心情可想而知,她站起身来,笑盈盈的(被气得)朝着秦律福了福身:“王爷不用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总是不好的。府里的事务如今是由臣妾掌管,您有疑问,不妨先问问臣妾。”
林依话说完,看向琉璃,正巧对上那对清冷的眸子,晦涩幽深,意味不明。
好啊,琉璃姑娘,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咱俩的梁子,今天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