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天边的光线逐渐昏暗下来。远处有黑色的鸦扑楞着翅膀飞过,留下一串刺耳的鸣叫久久盘旋。
陆廷寰蜷缩在越野车的车后座上,看着手中的腕表,秒针不紧不慢地徐徐前进着。
距离瞳瞳离开已经两小时三十五分钟了。
她还是没回来。
周围安静得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陆廷寰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莫名心焦,坐起身往那孤儿院门口看了一眼。那幢阴森森的老房子在傍晚的霞光下显得更加诡异了起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似乎总能听到沙沙的虫鸣声……而且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孤儿院的铁门被整个轰飞了,周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陆廷寰的视野中。
为什么只有一个人?进去的时候不是三个人吗?陆廷寰彻底清醒了,定睛一看,发现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手里的枪支不断向后方追来的大片虫子开火!
陆廷寰的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两人已经冲到了车子附近,周曜拉开车门把背上的人一下子摔到后座上,把陆廷寰砸了个正着。刹那间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要把他熏吐了。
周曜的眼睛里泛着不正常的金色,动作也十分僵硬。被他摔下来的人咳嗽了一声,伸手扯过周曜的领子以命令性的口吻说:“开车!去国际会展中心……你停直升机的那地方!”
那声音沙哑而粗砺,像是在砂纸上打磨过一般。但是陆廷寰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扶住那人的肩膀喊了一声:“瞳瞳……你没事吧?”
周曜以接受任务般的态度低声说了一声:“是!”然后动作迅速地返身上了驾驶座。越野车轰鸣着发动了,飞速掉了个头,如离弦之箭一般横冲直撞地飞驰而去。
瞳瞳没有理陆廷寰,低下头动作迅速地换了一支ak-47,枪口对准车外,特有的三点一顿枪声响起。
陆廷寰看了一眼车外的情形,只见一大片乌泱泱的虫群紧紧地尾随着追来,每一只都是大型的变异虫!瞳瞳将□□用出来□□般的精度,每一颗子弹都准确地命中了那些虫子身体内部深红色的“核”,但这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因为追来的虫实在太多了。
她没有打完枪里的子弹,突然蜷缩着身体再次剧烈咳嗽起来,每一声都撕心裂肺,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一样。陆廷寰听着她的咳嗽声心里一阵发紧,扳着她的肩膀把她的身体转过来:“瞳瞳!”
瞳瞳皱着眉,痛苦不堪地抬起眼睛,强撑着瞪了陆廷寰一眼。
她的眼睛和周曜一样也变成了刺目的金色,陆廷寰在接触到她的目光的那一瞬间突然感觉眼皮一跳,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紧接着脑袋里有根神经突然刺痛起来。
瞳瞳伸手一下子捂住了他的眼睛,断断续续地说:“咳……别看……我的眼睛。”
她的手上全是血的味道,刺激得陆廷寰几乎要疯。他感觉瞳瞳靠着他的身体缓缓滑了下去,脑袋枕到了他腿上。
“让我歇会儿……咳,你眼睛闭好没有?”她问。
陆廷寰咬了咬牙:“闭好了。”
他闭眼的瞬间含在眼里的灼热泪水一下子流到她手心里,她把手从他脸上拿了下来,说:“不就让你等了会儿吗?至于哭鼻子吗?”
这个人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说这种话……陆廷寰闭着眼睛,颤巍巍地伸手摸到她唇边抹了一下,问:“你为什么又吐血了?伤的很严重吗?”
“没有大碍,是为了控制住前面开车的……哈哈……要不是趁他受伤我可能真制不住他……”瞳瞳苦笑着,“所以你这个时候可别对上我的视线,不然也会被卷进来的。”
“这也是你们向导的能力?你还能控制别人行动?”陆廷寰问。
“不是向导的能力,是s级向导的能力。”瞳瞳说,“这些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等你以后进部队就知道了。”
车子“吱嘎”一声停在了国际会展中心外,周曜背着瞳瞳,陆廷寰跟在他们身后,三人飞速地爬上了顶楼。一架黑色的直升飞机静静地停在那儿,机身没有任何标识。瞳瞳让陆廷寰先上了飞机,自己再接着爬上去,强撑着对周曜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回北京,csg部队。”
周曜眼睛里的金色闪烁了一下,依旧没有消退。沉默地点了点头,上了驾驶位。
直升机的叶片旋转起来,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和一地的尘土飞扬中缓缓起飞。
这是陆廷寰第一次以这个视角俯瞰自己生活了十四年的这座城市……曾经它也是美丽而繁华的,现在却只剩下满目疮痍,死尸遍地。
飞机降落在深夜的北京。
舱门打开的瞬间,许多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人围拥上来。瞳瞳从飞机上跳了下去,落地的瞬间脚下不稳,往前一扑,被人拦腰捞了一下,稳稳地扶住了。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扶住瞳瞳的人身穿一席黑色笔挺军装,肩膀上别着两杠三星的肩章,皱着眉一下把瞳瞳打横抱了起来,“其他人呢?”
“麟哥……不,上校……”瞳瞳眼睛里的金色还未完全褪去,手指抓紧了那名军官的前襟,声音颤抖,“白珉和赭月……他们……”
“姐,你先别说了……你的精神波动很不稳定。”旁边一名白大褂医生捏着她的手腕感受了一下脉搏,向周围的白大褂们伸出了手。助手们训练有素地往他手里放了一个装着几颗药丸的玻璃小瓶子。白大褂医生把药丸倒出来,塞到瞳瞳嘴里,说:“应急的。”
瞳瞳干嚼着那几颗药丸咽了。被她称为上校的人又看了一眼飞机里的周曜和陆廷寰,说,“先把周曜的催眠状态解除再说……你居然一路都是这样压制着周曜过来的?太乱来了!”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瞳瞳苦笑了一下,“他清醒了肯定恨死我了。”
“那个陌生小鬼又是谁?”上校的目光瞟过一边的陆廷寰。
“是我在锦州救下的幸存者……被我用血强行觉醒了。”瞳瞳扭头对白大褂医生说,“阿鹤,你帮我照顾他下,我……”
她话还没说完,眼神恍惚了一下,突然地昏厥过去。依旧坐在驾驶座上的周曜眼里的金色也瞬间消退,一头栽倒。
“瞳瞳?”上校叫了她一声,瞳瞳却丝毫反应没有。
白大褂医生说:“您别紧张上校,我给她吃的是具有安定作用的药……麻烦您先带她回去好好休息。”
他继续有条不紊地吩咐着手下:“其他人,把担架拿来,抬周上尉进急诊室,他的情况比较急迫,需要准备手术。至于这个小鬼……”
他回过头盯住了陆廷寰,两人目光相对的刹那,陆廷寰吃了一惊,微微瞪大了眼……
这个白大褂医生,分明有着一张和瞳瞳一模一样的脸。除了架着一副斯文秀气的金框眼镜,无端添了几分书卷气息以外,两个人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
他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就先带到我研究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