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路易遥寒》 13.静若幽兰

    历经几个月的时间，路小遥参与的策划案最终为公司赢得了项目的招标，公司奖励策划部全体员工一次周末出游的机会，地点自选，花销上报。

    策划部的员工虽然不少，但是参与此次项目的人不多，且很多都已成家，周末时间大多是要陪家人的，所以最后确定去的也只剩那些刚刚毕业没多久的小青年，还有仍然单身的“资深”员工。

    小遥本来是不太想参与这种整体活动的，曾经就是这种狂欢的生活给她看不到尽头的孤单。

    狂欢是她一个人的孤单，而孤单依然是她一个人的孤单。

    但是庄洋这个富家女子的强力要求，她终于松了口。

    至少庄洋在，她不是一个人。

    最后在综合大家意见的情况下，地点选在了离北京比较近的旅游景区，北戴河。

    因为不是旅游旺季，气候虽不似严冬，却也是减不得衣物的。

    到了北戴河的第一天，其他员工都率先去酒店放下行李，而小遥和庄洋因为只背了一个背包，完全像是一个背包客一样，随处都是风景和驻足点，所以在经得总监的同意下，二人决定沿着沙滩随意的走一走，走到哪里是哪里。

    陈总监也不似工作中对大家要求的井井有条，本来就是为了放松身心的，所以不拘束的任意游是最佳的方式。她只是提出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夜宵，一是为了确保大家的安全，一是为了通过这种方式来增加部门的凝聚力。

    于是，庄洋就拽着小遥去了海边沙滩。

    春天的海风吹动着路小遥的围巾，乍一看像是一面旗子迎风飘扬。

    海滩上的人不似节日的那般簇拥，也不似寒冬的那般冷清，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就像……就像是一个海边公园。

    有在这里谈情说爱的小情侣，坐在沙滩椅旁的木椅上，手牵着手，头靠着头，仿佛能这样相依到老。小遥把那对情侣想象成她和易寒，相互依偎着，从年少两人青春年少的样子到两人坐在椅子上看子女在沙滩上奔跑玩耍的场景，再到年纪大了，头发花白，身躯有些佝偻，目光不似少年的清澈，浑浊中渗着幸福的味道。

    这样的情景曾是路小遥不敢去做的梦，虽然她失去了很多，但至少现在，她对这样的场景可以有所期待了。脸上的神情也不自觉地柔和很多。

    远远望去，还有一个在海边采风作画的少年，却只是坐在画板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视线飘到远处，那无垠旷海。

    庄洋是那种到了海边也安静不下来的人，总是拽着路小遥在沙滩上追逐着，时而像是要奔向大海，时而又像是一个散步的少女。她的活泼好动让小遥觉得这个海滩这般阳光热闹。

    天上人间，如果真值得歌颂，也是因为有你才会变得闹哄哄。这首歌曲恰如其分的描绘了此刻路小遥的心境。

    在海边奔跑的有些累了，庄洋有些口渴，环视了一周，没有卖水的摊子，便留小遥在沙滩上看风景，跑去买水。

    独自在海滩的时光，小遥也不再觉得孤单，海浪的来来回回让小遥觉得此时的大海就像一个顽皮的孩童，和她嬉闹着。

    她静静的站在海边，吹着海风，眺望着海的尽头。

    周芬玲说，天空的颜色应该界定在蓝星石与土耳其真玉之间，海水的颜色应该界定在蓝宝石与蓝玉之间。而此刻路小遥眼中的海之蓝却更偏向于蓝玉的颜色，更加深邃。而海天相遇的边际融合的像是北欧孩子那双蓝色的眼睛，清澈中不乏童真的顽皮。

    这样放松的时刻总会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也忘记此刻站在这里的等待。

    路小遥看得久了，有一种想要把这刻宁静记录下来的冲动，而这样的想法变得愈发地强烈。

    如果不是这种想法在驱动着她，她想大概她都忘记了，她曾经最喜欢的画画了。这个想法驱使她走向这个海滩唯一一处摆放着画板的地方。

    那个坐在画板后有些忧郁气质的少年看到路小遥向他走来，故作镇定地把画板上那幅刚刚画好的画取下来放好。

    路小遥走到少年的旁边，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不好意思，说，“同学，我能借用一下你的画板么？”

    少年仰视着路小遥，不知怎么原来本是要开口拒绝的话，到嘴边变成了“可以。”或许只是刚刚她给他的创作灵感，让她不好拒绝。

    这要是让少年的那些曾因为偶然碰过他的彩绘工具，而被他晾了许久都不再说话的朋友知道，一定会张口结舌，大惊失色。

    然后少年便离开了画板，朝着大海的方向走去，像是一个想要投身于大海的精灵王子，又或是只是想体会刚刚他画中女子站在那里的心境。他渐渐地开始沿着海边踱步，小遥看到的是一个侧身遥望大海的画面。此刻，他在她眼中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少年，而是充满故事的心里的伤从未愈合过的小女孩。

    坐在画板前的路小遥是从未让人见过的专注，更或者用疯狂来形容更为贴切。远远看上去像是光圈闪耀在她的周围，那么耀眼，那么的静若幽兰，那么的向死而生。

    待小遥画好时，那少年也慢慢走回来，就像是一个模特完成了他的工作而收工结束一样。

    “谢谢你，借我画板，好久不曾拾起画笔，工笔也有些生疏了。很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就让你成为画中的风景，如果不介意，就把这幅画送给你吧，反正，我是不能拿走它的。”路小遥沉浸在画中的世界，或者说沉浸在那份痴迷里还不曾完全醒来，说话的眼神和语气都带着几分迷离和忧伤。

    少年看到了画，有些震撼，那画像是作者富裕了它灵魂一样，会让人不自觉的忧伤。手法上虽然有些欠缺，但也看的出来是个老练的画者，单单画中体现的情感就足以让那些技巧上挑不出任何瑕疵的为画而画的作品羞愧难当。惟独没有落款使得这幅画像是一个漂泊的孤儿。

    少年疑惑着问“为什么没有落款？”

    “因为没有，所以没有，至少不能是我誊上去的。”这些话，更像是路小遥对自己说的，或者想要放弃的那些不能留有任何的痕迹。

    小遥背起书包，对少年说，“或许你可以为它留有一个落款，也算它有一个归宿。”然后打算离开海边。

    忽然少年看到路小遥回过头来，像是实现了一个梦想的释然，脸上的微笑焕发着光芒，对他说道，“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让我有一个这么美好的经历和回忆。”

    小遥离开海滩之后，少年看着她留下的画，又把刚刚放好的那幅画拿出来，画面中正是路小遥站在海边瞭望的情景，静若幽兰，宛如晨星，空灵中让人觉得热烈。很矛盾的感觉在那幅有路小遥的画里却糅合的如此相得益彰。

    这两幅画同样没有落款，一幅是因为没有而没有，一幅只是因为未来得及。少年拾起笔在其中一幅上誊写上了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