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猛然下了起来,虽是盛夏七月,却还是有一股寒气不断的袭来,凌如初只好把自己蜷缩起来,不断的颤抖。
黑暗中,自己恍若置身漠北雪山的冰林之中,却又像是在一个置满寒冰的冰窖之中,那空间之中有一石床,哦,准确说应该是冰床,冰床上又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像是一个即将出嫁的女人,大红的凤冠霞帔在一边晶莹之中格外的绚烂耀眼。
凌如初的心一怔,缓步向前走去,那躺着的女人像是有一种魔力,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和目光,纤细而雪白的手交握放在胸口,戒指为精致的牡丹雕花,澄黄的花瓣映着的手有些熟悉,右手手掌背上那一道细细疤痕险些让凌如初哭了出来,约么一寸长,浅粉色。
还记得小时候的自己太过调皮,有次竟拿着菜刀到处挥舞,那道疤痕是娘亲为了把菜刀夺过来不小心伤到的,娘亲本就体质特殊,那伤痕过了很久才好。那个时候,满目的血吓的她哇哇大哭,娘亲不顾自己搂在怀里安慰她,也染了她一身的绯色。
脚下不禁有些虚浮,凌如初两腿一软竟是直直跪在了那冰床前面,冰床上的人头绾乌鬓,飞凰头冠,冰肌玉肤,细腻如脂,丹铅其面,点染曲眉,丰容亮饰,国色天香。只是那两颊胭脂略显苍白,朱唇闭双目合,神色淡漠,恍若已入梦境深处,凌如初伸手置于鼻尖,竟是无半点气息。
颤抖着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凌如初缓缓的闭上眼,温热的热体从眼角流下,轻轻的埋在那女人胸口,颤抖起来。已经来不及想,为什么亲眼看着入土为安的娘亲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八岁那年的夏天,她钻过繁茂的花藤,她看见娘亲背对着她倚在墙角,转身看她时眼眶通红,显然刚刚哭过。那天晚上,娘亲将她哄睡,再次醒来时,已经再也没有一个女人会温柔的唤她‘阿初’了,哭和闹再也换不回来那个女人温柔的抚摸。
花香还隐隐的弥散在空气里,而那个人却已经不能见到了。
“谁!”
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凌如初猛然后头,深紫的衣角在背后的墙角一闪不见。连忙向前追了几步,场景却是陡然生变。
昏暗的空间不知出自哪里竟冒出了许多的雨滴,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寒凉一片,刺骨的冰凉让凌如初不自觉的蹲下,紧紧地环抱住自己。四周一片无垠的昏暗,虽是茫茫无边际,却如同置身狭窄之处,没有来时道,没有去之路。
段曜怀里抱着一个漆黑的物体,从外貌上看去,像是一个女人,黑色的衣衫尽被湿透,勾出饱满的身姿。若是被人看见,不免是一阵唏嘘嗟叹,独行客也并非是那般君子!
雨势越下越大,白衣上的红梅尽数染开,穿过树林的尽头,高坡上的破庙中闪着微弱的火光。段曜不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同时又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一些,唇色凄白,脸上却是显出异样的红色,青丝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或又纠缠着两人的衣衫。
段曜的脚步突地一顿,眼神看了一下地面,一声不吭的折身回去,全然不理会雨水愈加急切,甚至打的皮肤生疼。风吹的枝叶哗哗作响,树枝上偶尔有避雨的鸟被惊飞,然后落了一脸的水渍,冰凉冰凉的,
地上的水洼微弱的亮光,终于让一直盯着地面扫视的段曜眼前一亮,就连眸光都柔和了几分。半蹲下想办法捡起了想要的东西,也不在乎上面沾染的尽是泥水,就放进了自己的怀中。夜色有些暗沉了,段曜这才再次奔向破庙,不再犹豫。
温暖一阵阵的传来,耳边的嘈杂让凌如初脑袋顿时疼痛起来,好不容易才恢复的舒适和安稳瞬间被驱散。凌如初有些恼怒,无论生死,总归是要人或者鬼休息的吧!
“是你们杀了我们少庄主?”
凌如初听见有人问,不算愤慨,甚至有些平淡。
“不是。”
另一个声音回答道,冰冷生硬还带着些许不耐烦,但是很好听得声音,醇厚而富有磁性,仿佛就在头顶。
头顶!凌如初猛地睁开眼。她没死!
眼前的男人只能看见下巴,轮廓清晰皮肤光滑,而喉结就在自己的眼前上下移动。凌如初脸上一热,连忙坐直了身子。难道自己就这样一直靠在他肩上?那……那……那多不好意思……
“你醒了?”
男人低头看向凌如初,眼神很是深邃,让人无法看透。
“谢谢你救了我!请问恩人尊姓大名?”
白衣上满是晕染的霞色,就算是凌如初再笨也能够猜的出谁是救命恩人。身前的火堆传来一阵阵的暖意,衣服已经差不多被烤干了,只不过皱皱巴巴的,失去了原有的华美。
“段曜。”
男人毫不理会门口一大堆聒噪的人,对着凌如初露出一个浅淡的不能再浅淡的微笑。另一边放着一把剑,也许是刀也不一定,江湖兵器上称之为巨阙,剑刃上的血迹还未清理干净,黑褐的剑身上还有浅淡的红色。
“凌如初!”
“来人,把他们抓起来。被抓了个正着,还能不是!”门口的男人一身青衣,兴许是凌如初和段曜的无视刺激了他,兴许是为自己少庄主报仇心切。青衣男人有些激动,终于克服对于段曜的恐惧,一挥手,示意手下上前拿下两人。“庄主和夫人随后就到,大家要看好这两个人,不要让他们跑了!”
“等等!什么杀人凶手!”凌如初这才发现,火堆的另一边,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青灰的华服是上好的丝绸,衣角袖口精致的雕花出自天下第一绣坊,非富即贵,只是脖间浸透鲜血的麻绳断送了一个年轻的生命。“此人是谁?”
“流云山庄的少庄主白长风。”
段曜挑眉看了一眼围着尸体打量的女子,脸色还未恢复,只是朱唇鲜红欲滴,映着苍白的脸色,就像是白玉盘中熟透的樱桃,发鬓凌乱,衣衫褶皱,却是平生多了一份柔弱之感。柔弱?段曜自然不会傻到这种地步!
“你们又是何人?”凌如初站直身体,看向门前的人群,门外还下着雨,却不似刚才那般急切了,叮咚的雨滴声一声声滴在心上,气氛莫名的变得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