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的父亲秦尧留给他的那间屋子的正堂前。
昏暗的厅堂内,被风吹的摇曳的烛光将秦苏与李见深的身影投在那块五常匾额上头。
匾额之下,秦苏与李见深分坐八仙桌两边,微弱的灯光使得双方都不能太清楚的看清对方的神色。八仙桌上,则摆着双双刚刚送来的酥饼。
“双双,时候不早了,你先去收拾收拾房间吧。”秦苏淡淡的一句话,便将双双支开了。
而李见深的随从吕芳也早早退在门外候着,此时的屋内就剩下秦苏与李见深二人。
“你不该这么冒失的。”李见深低沉的略带责怪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如今南方遭了雪灾,虽说朝廷上都在议论林若辅的事了。可赈灾的事还得靠着林若辅,这个时候你进京无异于羊入虎口。”
李见深依旧咬死了害死秦尧的就是当朝丞相林若辅。
秦苏闻言,抬头看着对坐的李见深。虽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从李见深的语气中秦苏不难听出他对自己的关心以及对自己冒然进京的责怪。
可是秦苏也有着他不得不来的理由,只听他回道:“明年春天,书院就该开考了,我若不来又得再等三年。我已经十八了,如果不抓着这个机会考上功名的话,那在林若辅看来我才真的是只待宰的羔羊了。”
李见深也知道秦苏如若再不入仕,仅仅是个平民的身份的话确实太过于被动。只是他心里却还是在责怪秦苏,怪他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到自己。只听他缓缓说道:“你的心思我自然也明白,只是你总该是该提前和我说一声才好。好在你这一路上没出什么岔子,不然我真该后悔一生。”
秦苏见李见深如此言语,不犹得有些意外,反问道:“我都这么大人了,还能有什么岔子?”
李见深闻言,摆手说道:“你也该知道的,这次南方遭灾,全国都在等着皇上的动作。可是这次雪灾覆盖面太广了,哪怕是咱大靖国库,一时间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来。”
说到这,李见深的话略微停顿了一小会。只见他小心的凑到秦苏跟前,压低了声音,沉声缓缓说道:“陛下那还等着林若辅的提案呢。呵,说是提案,其实谁不知道就是在等着他们江南帮拿钱出来啊。你看看啊,陛下现在都得向他们讨钱了。”
说道这,李见深像是怕秦苏还不明白似的,将声音狠狠的加重道:“我的秦大才子,三年前秦御史带着账本,特地冲着他们江南帮来的,这都失败了。你再看看现在,陛下都在西苑斋戒十五天了。京都各部臣工也都还在那挨着饿,眼巴巴的等着呢。都这样了,你再好好想想看。这个节骨眼上哪怕是你真出了什么事,会有人继续深究下去吗?陛下那,会为了你去追究林若辅么?”
李见深的这一番话给秦苏提了很大一个醒,这的确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正如同李见深所说的那样,无论自己的对手是不是林若辅都不重要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这么一个小百姓的生死与整个赈灾行动比起来实在是太过渺小了。哪怕自己身后牵扯的是三年前那起案子的罪证,这也无关紧要。这时候,陛下是不会去管自己这么一个小百姓的死活的,各部臣工也不会允许陛下去管这些小事的。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既然你们主仆二人平安进京了,我想只要小心些行事,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昏暗的灯光下,李见深敲了敲桌面宽慰秦苏道:“这些天陛下在精舍内斋戒。这日子每多过一天,留给林若辅的时间便少一天。林若辅再拿不出赈灾的钱粮来,只怕不需要等你,陛下那便不会饶他。”
听完了李见深的这一番话,秦苏若有所思。只见他死死地盯着面前桌上油灯的火苗,嘴里缓缓说道:“如果真的是他,我也不会太怕他的。父亲过世已经三年了,我现在能够活着进京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总之我就一句话,我是既来之,则安之。”
李见深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只是秦御史留下的东西,你还未找到么?”
果然。李见深还是提到了秦苏父亲的账本。
只见秦苏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道:“你也是知道,三年前父亲带着那东西进京之后,回去便是空手的。父亲临走前虽有交代,可信息太过模糊了,只怕那东西不在河西,反而是还在京都。”
说罢,秦苏往李见深那看去。李见深那精致的脸庞在油灯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蜡黄。
只见李见深站起了身子,瞟了眼屋外的大雪后才对秦苏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在京都找找看吧,若果真找到那个了你就得更加小心了,若有需要的记得及时来找我。”
“外面雪下大了,我本想要和你畅谈一夜,只是你也知道如今是敏感时期,都察院那边父亲一直压着我去学着接手。只怕今天我留下来,父亲那又不知怎么会怪罪了。”李见深叹了口气,言语之中颇为不舍。
秦苏见状,便也跟着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有正事,那你该早些说才是,误了都察院的事,那可就不好的。”
李见深拍了拍秦苏的肩膀,接着说道:“好了,现在时候确实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过几日,京都有个诗会。到时候各个府上的少爷小姐都会参加,你准备下,多写点好文章来。到时候和我一同去看看,也让别人瞧瞧我大靖最年轻解元的实力。好好把握,以后你要在京都过活这些关系是必不可少的。”
说话之间,秦苏已经陪着李见深来到了屋门口,此时吕芳已经将马车上的一切打点好了。目送李见深上车走后,秦苏缓缓关上了屋子的大门。
“孟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栗。”看着院子里飘飘洋洋的大雪,秦苏无奈的摇头念道。
而后,便见秦飞快的跑向正堂右边的卧室。
卧室之内,本早已经铺好了床铺上床了的双双在听到李见深离开的动静后,便又急忙下床备好了秦苏洗漱用的热水之后才又躺会了床上。
一见秦苏走进房后,双双就指着地上一盆热水说道:“少爷,累了吧。这么些天来净忙着赶路了,今天得好好泡个脚休息休息。”
秦苏看着依靠着床沿,满脸疲惫却依旧强撑着等待着自己的双双,叹息道:“丫头,这些年苦了你了。”
双双听后,将眼睛一瞪说道:“少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没有老爷和少爷的照顾早在十年前双双就活不下去了。双双的命是老爷和少爷救的,这辈子无论少爷去哪我都会跟着。”
秦苏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小侍女,或许只有在她的面前自己能放下这三年来的疲倦与戒备。
双双只当是秦苏是一心想要复仇而进京,可是她却不知道如果不进京的话只怕处境会更加危险。三年前秦苏父亲秦尧暴毙而亡,可是他装资料的箱子却不翼而飞。如果他二人一直躲在河西,虽然可以保住一时平安,但是这无异于是温水煮青蛙。
真正的生路只有一条,找到秦尧的遗物扳倒幕后的敌人。可是真正的敌人究竟是谁,秦苏却还是有些拿不准。
李见深那边一直咬定父亲的死与林若辅有关,可是每次自己向十三打听的时候,十三都含糊其辞。秦苏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超自己想象。
双双倚着床背,见秦苏有些发呆便开口问道:“少爷,你在想什么呢,还不休息。”
秦苏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没事,丫头你快休息吧。”
“少爷,我睡不着。”
“又怎么了?”
“你给我讲故事吧,不听少爷的故事双双就睡不好。”
“好嘞,你想听啥。”
“就少爷上次说的那个叫《庆余年》的,少爷你说,这海棠朵朵到底喜不喜欢范闲啊?”
“谁知道呢,那个姓猫的胖子没说,我们只能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