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景色还是人影,以及自身存在的某种奇妙违和感,都随着翻卷的碎屑一同消失在黑暗中。
冉青握着洗手间的门把手愣在那里,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只是上了个厕所吧?为什么身体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上个厕所能累成这样?”
算了,八成是被那个噩梦害的。抹去额头上的薄汗,喝了杯冷水,揉着酸涩的眼睛爬到沙发上准备继续睡觉。刚躺下,腰侧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硌得他一下次蹿起来,抖着手摸过去,掏出的竟是一把造型小巧的□□。
不是吧?内裤边上怎么会别着□□?这下可是一丁点睡意都没有了。拍亮客厅里的吊灯,黑暗顿时被一片光明取代,这刹那的反差,总让他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又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拉过小桌,认真摆弄起手中的小家伙,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察之后,他震惊的发现,这把□□没有任何接合的缝隙,除了扳机和保险以外,几乎是一体成型,摸起来又冷又硬,并不是金属。
会是石头吗?可又没有石头那么沉重。没有弹夹,也找不到装填子弹的地方,该不会只是个模型吧?枪托上雕刻的石莲花端庄肃穆,实在是不像玩具枪该有的样子。
这精致的小东西是从哪变出来的?他敢对天发誓睡觉前绝对没有这个东西存在!不对……上厕所的时候也还没有,肯定没有!
怎么开个门就多出个东西呢?要不要拿回局里问问其他人?如果只是个玩具枪,一定会被嘲笑大惊小怪恶作剧,但如果是真枪呢?好像会变得很麻烦,一旦被问起来源,自己都不知该怎样解释。
算了,还是不说了……
随手将□□丢进茶几的抽屉里,想想又觉得不妥,毕竟看起来是个危险的东西,还是乖乖锁进衣橱最下面的抽屉,这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放心的爬回沙发上。
汗湿的睡衣裹住身体好难受,冉青翻动着将睡衣从身上扯下来,强烈的疲惫使他很快沉入睡眠中。
这一觉,竟久违的睡到闹铃响了三次才勉强醒来,有多久没能睡得这么沉了?
“哎哟!”冉青揉着屁股痛呼,坐在地上缓了半天神,才想起昨晚跑出来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翻身动作太大,竟从沙发上摔下来。
糟了!起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及,匆匆套上衣服洗漱完毕,娴熟的扯过围裙冲进厨房。
煎蛋、培根、面包片,再加两瓶热牛奶,双份早餐准备完毕,时间刚刚好,完美!这是每天早上都要做的事,五年多从未间断过的日常任务。
还在大学的那几年只能买食堂的早餐去献殷勤,自从有了自己的窝,冉青觉得爱心快要爆棚了,尽管对方还是半冷不热的态度,但至少这毕业后的三年里,走动最密切的人就只有自己。
是的……只有自己。
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每当快要被那若即若离的态度刺伤,想要放弃的时候,那个人就会说出让他无法放弃的话语,也许有心也许无意,他都不在乎,只要能成为那个人特别的存在,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就这样也没关系。
车子停在路边,冉青提着早餐飞奔向马路对面的步行街,那里有一幢意大利风格的复古独栋建筑,是一家私人画馆。
“煜城!起床了吗?”轻车熟路的绕过正门,从建筑背面的楼梯直接爬上二楼,这就是他渺小优越感的来源,因为通往二楼的阶梯备份钥匙只有他才有,这是陆煜城赐予的特权。
铜色做旧铁门吱呀开启,门内的男人面容清冷,眉目间带着明显的倦意,“这么早?”
冉青挤进门,早餐保温袋放在餐桌上的老地方,“又熬夜画画?都几点了还早,赶紧趁热吃吧,我先走了。”
“等等!”陆煜城叫住冉青,“今天下班不用去我家做饭,晚上有应酬,十月的画展场地定下来了,要去跟合作商吃个饭。”
“真的吗?”冉青掩饰不住发自内心的欣喜,甚至看起来比陆煜城本人还要开心,因为他知道这几年对方过得有多么艰辛。
他们原本都是警校学生,而陆煜城有着令人羡慕的绘画天赋,他们曾经约定好一起成为警察,冉青喜欢刑侦,陆煜城说那就由自己来负责绘制罪犯的画像。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单纯而美好,如果没有那个意外发生,如果那个下着大雨的天气里,他没有突发奇想的邀请陆煜城逃课去看画展,就不会将充满爱意的惊喜变为遗憾。
陆煜城的右腿膝盖骨粉碎性骨折,虽然植入了人造替代品,但也无法完全恢复。尽管顺利毕业,也有部门邀请成绩优秀的陆煜城去做文职,却都被陆煜城拒绝掉。
“如果永远都无法在喜欢的岗位工作,我宁可不踏入那个充满遗憾的世界,至少我还有手,我可以画画。”
这是陆煜城的原话,冉青永远都不会忘记对方的梦被自己亲手击碎的事实。不是故意又能怎样,结局决定一切,他终将背负着罪恶感度过余生。
察觉冉青盯着自己腿侧的伤口发呆,陆煜城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在意吗?都说了那不能怪你,我自己没看见井盖漏了,谁也不能怪。”
“如果我拉着你的手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拉着手?说的简单,两个男人走在路上拉着手才更可怕吧?
陆煜城安抚似的拍着冉青的肩膀,这肩膀曾几何时已经与自己的齐平?曾经那个有些瘦弱的男孩完全不见过去的影子,隐约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些,这让陆煜城心里有些不舒服。
“已经过去这么久,不要再提了。”转身走进卫生间,用玻璃门将彼此分隔开,陆煜城不想让冉青发现自己的焦躁,“快走吧,你上班要迟到了。”
又是这样。
冉青苦笑着关好厚重的铁门,离开那个似乎不太欢迎自己的地方。五年的暗恋已经让这颗心疲惫不已,每当看到希望,想要尝试捅破那层窗纸的时候,陆煜城总会再次拉开微妙的距离,让他不敢轻易说出口,仿佛不去戳穿,就不需要面对。
好累,可他不想放弃这段感情,也不想放弃这个人。如果没有自己的精心照料,这个人可能会在没人知道的地方颓废致死,他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说什么也不能放开手。
整理好情绪,冉青快步离开那幢小楼,头也不抬的转出阴暗拐角,毫无防备的与正要转入的路人狠狠撞在一起。仰倒的趋势被对方阻断,酸痛的身体遭遇拉扯,惹得冉青爆发出一连串的哀嚎。
“冉青?真巧,早啊。”施朗面带优雅微笑,亲切的向肇事者发出清晨的第一声问候。
突然被叫到名字,冉青茫然的抬头望向施朗,只觉得眼前那张脸无比熟悉,而且并非是看惯了照片的那种熟悉,“请问……我们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