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壁雪白、窗帘紧闭的房间内,面色苍白的红发少年站在落地镜前喃喃自语。
“你好,我是樱井直树。”
“我在日甲球队鹿岛鹿角效力一年,出场比赛5次,进了1个球。”
“高中时,我担任前锋的青叶城西是当年的日本高中足球联赛冠军,我个人也获得了当年的mvp球员奖。”
少年每说完一句话,脸颊就会不自然地抽动一下,显出一种神经质的紧张感。
他左眼眉骨上方包着一大块纱布,眼眶青黑肿胀,眼皮上鼓起一个大包,把他左眼挤成一条缝。
“如果您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少年深吸一口气,完好的右眼中透出坚毅的亮光。
“我会让球队,成为冠军!”
然后便是良久的沉默。少年掏出手机,对照着贴在墙上的电话簿,生疏地按了几个键。
“嘟——嘟——嘟——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少年又试了几个号码,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当他试到电话簿上最后一个号码时,终于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很不耐的男声。
少年激动地手都在抖。他努力平复心情,看着镜中的自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尽可能热情地说:“您好!我是鹿岛鹿角的前锋樱井直树,我——”
“不好意思,我们队不缺前锋。”对方打断少年的话,略一停顿,轻声说:“放弃吧。你的事情,全日本的球队都知道了。没有球队会接受你的。”最后,那声音中带上一丝讥诮笑意,“你画画很厉害,去做个画家怎么样?能养家糊口的那种。”
不等少年回答,对方就挂断电话。
“嘟——嘟——嘟——”
耳边回响着手机忙音,镜中少年那僵硬勾起的嘴角渐渐下垂,最终弧度变为了零。
随着那抹笑容散去,少年脸上最后一点表情也消失了。
他拿起马克笔,在电话簿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那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的号码,都是日本乙级联赛球队的联系方式。
就在一年前,刚获得高中联赛冠军、mvp的他,风光无限,日甲豪门争相向他抛出橄榄枝,全日本都盛赞他是足坛明日之星、宫崎县的英雄。
然而,世事无常,仅仅一年,他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就急转直下。“毒瘤”“水货”“球霸”“昙花一现的幸运小子”……直到现在的,“自身无能还在更衣室大发脾气殴打队友的人渣”。
镜中的少年神情一阵恍惚。
队友、教练、球迷,都弃他而去。好在,一向严厉的外婆没有说什么,让他心里有了些许慰藉。
至少,外婆还是理解他的。
想到这里,少年的眼中有了一丝生气。
“咚咚咚”
有人在敲卧室的门。少年打开门,外婆递给他一张表格。
“这是法国一所音乐学院的入学申请,你填一下。”红发老妪口吻还是和往常一样,平静、严肃。“我早就说过,足球对你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现在,梦该醒了。”
外婆离开了。
少年呆呆地站在落地镜前,手里攥着表格。他低头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半晌,终于回过神来。
他紧咬着后槽牙,金色的眼眸冷光闪烁。
少年把表格揉成一团,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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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阿斯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把还在燃烧的烟头掐灭,伸手拍拍少年肩膀。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中年帅大叔皱起眉毛,压低声音,愧疚地说:“经纪人我一直在帮你找,但你又是出柜又是车祸,他们……那些人不明白,以后有他们后悔的!”
直树摇摇头:“不是经纪人的事。”
博阿斯诧异地挑挑眉头。“不是吗?如果你想和球队续约,我觉得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毕竟,老板的儿子才被你送进监狱。”
“我想在对勒沃库森的比赛中上场。”
安静的夜晚,直树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清晰到让博阿斯质疑自己听力的可能都没有。
他先是眨眨眼,神情困惑,似乎不明白眼前的少年在说什么。但一秒后,他就反应过来。
“你疯了?!按你的伤势,起码要修养三个月!现在上场比赛,你不想要右手了?!”
直树抿着嘴,倔强地和博阿斯对视。
“我不想让球队在小组赛就被淘汰!”
教练一瞪眼,气的脖子涨得通红,朝直树大吼:“少自大了!你以为少了你,我们就不能赢球了吗?!”
“你以为,我会拿你以后的职业生涯做赌注,去换取一个欧冠淘汰赛资格吗?!”
博阿斯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深呼吸几次,勉强压下心头怒火,放缓语气:“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你以后,一定能成为足坛最闪耀的巨星。不要只局限于眼前,如果右手恢复不好,影响到你以后的职业生涯,只会让那些质疑你的人看笑话,让真正支持你的球迷伤心失望。”
博阿斯露出一个像是在看自家孩子一样的温柔笑容。
“我相信,哪怕你以后离开泽尼特,凭你的实力,一定会有更好的球队接纳你。到时候,欧冠冠军就是属于你的!”
“离开泽尼特”几个字触动了少年的神经。
“在让泽尼特成为欧冠冠军前,我不会离开!教练,求求您了,让我上场比赛吧!”
“不可能!”博阿斯没有给直树哪怕一丝回旋的余地。他最后看了少年一眼,“很晚了,你回去吧。好好养伤,比赛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博阿斯重重关上门,回到二楼的卧室,坐在书桌前,点燃一根烟。
他一根一根地抽着,不停吞吐着烟圈。很快,窗户紧闭的卧室内就变得烟雾缭绕。
眼见桌上的烟灰缸堆满了小山一样的烟头,他猛抽烟的势头终于停了下来。他衔住烟嘴,起身把窗帘掀开一小条缝隙。
楼下,直树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雕塑一般。
博阿斯默默看了几分钟,合上窗帘,坐倒在椅子上。
他靠着椅背,仰起头。烟灰纷纷扬扬落下,有的落在了他的脸上,带着些许余温。
欧冠冠军吗?
教练不自觉扬起嘴角,露出追忆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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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泽尼特备战欧冠之际,队内主力前锋受伤住院,需要修养半年。替补球员没有合适的,夏季转会窗口又快关闭了,很难再挖来优秀的前锋。
想到欧冠小组赛和接下来的俄超联赛,博阿斯愁的直掉头发。
五大联赛估计是挖不到人了。那五大联赛之外呢?葡超、土超、中超、日甲……日甲!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之前曾经看过的,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一场比赛。
在那场比赛中,一个红发球员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戏耍了对方的整条后防线,连进了7个球。
风一般的速度、强健的体魄、精湛稳定的过人盘带、敏锐的门前嗅觉、充满力量感的射门……
博阿斯眼睛越来越亮。
就是他了!
听说那场比赛后,他去了日甲的鹿岛鹿角!
兴奋的教练找来直树的电话号码,拨通后,笑容满面地说:“樱井直树吗?我是俄超圣彼得堡泽尼特队的教练,博阿斯。你有兴趣来俄超踢球吗?”
少年的反应和博阿斯的想象大相径庭。没有兴奋,没有犹豫,只有毫无生气的冰冷声音。
“我有自闭症,已经被现在的球队放弃了。你真的愿意给我机会,让我去你的球队踢球吗?”
博阿斯一愣,立刻问起其中缘由。
直树没有保留,全部告诉了他。
一阵长到让人心慌的沉默。博阿斯脑中回闪着少年球场上意气风发、惊才艳艳的模样。
教练一咬牙:“你放心,转会的事情,我来搞定!”
“我相信你的能力。来泽尼特踢球吧,直树!”
“……我的梦,似乎还没醒。”电话那头,传来一句意味不明的呢喃。“谢谢您的信任!我会让泽尼特成为冠军!”
少年正经严肃的语气让博阿斯忍不住笑出声来。
“冠军?欧冠冠军也可以吗?”
没想到,少年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以。”
“博阿斯教练,我会让泽尼特成为欧冠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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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烟燃烧殆尽。烟灰落了一地。
博阿斯起身,拉开窗帘。
楼下,直树背脊挺得笔直的身影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像是块石头,倔强、坚持到冥顽不顾。
“一根筋的臭小子!”
博阿斯低声笑骂一句,推开窗户。
“你打算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
直树抬起头。“直到你答应让我上场比赛为止。”
“我同意了。但是你只能替补,能不能上场,要视比赛情况来定。”
直树睁大眼睛,面露喜色,咧嘴一笑:“谢谢你,教练!”
博阿斯一挥手,“好了,你此行的目的达到了!现在滚吧!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好!”直树傻笑着应了声,转身一路小跑着走远。
博阿斯目送少年出了小区大门,关上窗户。
教练看着屋内满地烟灰,无奈地笑了。
“不知不觉,又抽了这么多。我的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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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靠近自家小楼时,直树不由自主放轻脚步,面上的兴奋笑意也渐渐退去。
他是背着维克托偷溜出来的。这种行为,等同是一种欺骗。
不知道维克托现在怎么样了。是生气还是伤心?也许两者都有。
直树想着未婚夫失落的模样,心里沉甸甸的。
维克托吃饭了吗?还是已经睡了?饿着肚子睡觉,对身体不好。
想着想着,愧疚之情都要从直树的眼中溢出来了。
都是他不好——
突然,少年屏住呼吸,停下脚步。
他愣愣地注视前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星空下,白发男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垂着头。
他身上披着一件米色风衣,身体在寒冷的夜风中轻轻颤抖,口中呼出的白气飘散至空气中,像是一缕轻烟,又像是一层冰雾。
仿佛感受到了直树的视线,维克托抬起头来。
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他嘴唇弯成独特的心形,一双漂亮的蓝眼睛中闪烁着不亚于夜空繁星的光亮。
“我的小树苗终于回来了,等你好久了。”
男人朝少年张开双臂。
“你的园丁有些冷。抱抱他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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