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雪吟带着紫苏离开了安乐村,村民们为了表示感谢,在离别之际,凑了些盘缠给她们。虽然离开,但她们却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就这样一路拔山涉水,颠簸了好几日。两人一直风餐露宿,下雨了,要么摘些树叶变成伞,又或者找一棵大树避雨。雪吟怕打雷,一旦天空出现闪电,紫苏就抱着她,两人尽量找些农舍寺庙之类的躲避,若是实在无落脚点,只能躲到山洞中。这么多年来,雪吟从未想过,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的亲人竟会在一夕之间双双离世,她更没想到自己一直想要去看外面的世界竟要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若早知如此,她宁愿一辈子被困在云台上。而如今就要去闯荡江湖了,她却没有丝毫的喜悦感,反倒多了几分忧虑。
这外面的世界显然与她曾生活了十年的云台截然不同。这外面不仅仅是一个属于人类的世界,可怕的是还有妖魔鬼怪到处横行。行走在这山林间,时常会碰到一些野兽,甚至是一些鬼怪。一开始她们两个都很害怕,幸好,她们都习得些许法术,遇到的也都是一些小鬼魅,倒也没出什么事。
天下起了蒙蒙细雨,山路变得湿滑泥泞,行走也极为困难。连日来的赶路,又加上吃不好休息不好,紫苏得了风寒。可在这荒郊野外,连一户农家都没有。
“姐姐,我好难受。”紫苏脸色已经变得惨白,腿脚也软弱无力。
“你再忍一下,我们到前面看看有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好吗?来,我背你!”说着,雪吟就背起了紫苏。之前雪吟消耗了太多灵力,身子变得单薄了许多,背着紫苏跌来倒去的行走煞是吃力。恰巧,她们路过了一个破庙,雪吟便背着紫苏进到庙里去歇息。
将紫苏安置好,雪吟就立刻出去采草药。因为不放心紫苏一人待在破庙里,所以她也不敢走远,就在附近采了些清热解毒的草药回来。天下着雨,外面道路泥泞不堪,回到庙里时,雪吟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她也没顾得给自己清理就开始照顾紫苏。
破庙里条件简陋,也没有煮汤药的罐子,她只能将采回来的草药捣碎拧出些汁水,再滴入到紫苏的嘴里,为了让紫苏好的快一些,她还强行运起自身仅剩不多的灵力为紫苏驱寒驱毒。
紫苏吃了药,雪吟又找了些干的稻草铺在地上让她躺了上去。而雪吟自己则倚靠着柱子坐了下来休息。连日的奔波,使得她筋疲力尽,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迷迷糊糊之中,雪吟似乎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庙中。“谁!”她反射性的跳了起来。
睁开眼竟看到一个似人非人,似鸟非鸟的“男人”出现在她们的面前。此“人”看上去甚是奇怪,明明是人长得分外清秀,可后背却长有一双鸟的翅膀,左侧的翅膀折断,白色的羽毛上血迹斑斑,看样子身受重伤。
鸟人?
雪吟怔了怔,她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物种,之前林子里遇到的那些小鬼魅可没有一个是长得有人样的。吃多了怪物的亏,雪吟也防备起来,她立刻拿出佩剑。却不料,“鸟人”体力不支,竟硬生生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雪吟又是担心又是害怕。但是她莫名的感觉到“鸟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她壮了壮胆,慢慢地靠近“鸟人”,拿剑指着他问,“喂,你是人是妖?”
“我我是羽族的传信使。”鸟人发出一丝虚弱无力的声音。
“羽族?”雪吟思考了片刻,这个种族好像在哪本书中见到过。
“姐姐,古卷中有提到过羽族,他们是皇族专用的传信使。”一旁的紫苏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
“对,我想起来了。”雪吟顿时恍然大悟。
古卷中所说,羽族是长有翅膀的人类。原本是生活在雪国浮羽岛上的一个小部落,他们终日飞翔在海域上,生活无忧无虑。然而,一千年前,妖魔两族横行世间,旧皇室被全部杀,人间大乱,浮羽岛也未能幸免于难。幸好,上天庇佑,英雄降临人世,斩妖除魔,被拥立为新帝,之后皇族代代相传,一直延续至今。但是,羽族却从此流落人间。那些具有一定修为的羽族人类,能靠法术将翅膀隐藏起来,而修为不够的则隐藏不了自身的翅膀,也因此,羽族被人类视为异类,受到了人类残忍的屠杀。幸好,新帝得知了此事,为了不再有屠戮,便颁发旨意,将羽族视为人类的一员,并且为羽族重建家园。羽族对皇族感恩戴德,决定永生永世效忠于皇族,受命于朝廷。羽族最大的能力就是飞行,由此便成了皇族的传信使。
明确“鸟人”的身份之后,雪吟放下了警惕,也为他的伤势感到了担忧。
“喂,鸟人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受此重伤?”她关切的问“鸟人”。
鸟人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在地上,似乎连呼吸都觉得疼:“在下云翼,在送信途中遭遇妖族追杀,因而借此庙宇避难。”
“你翅膀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云翼微微点了点头。
“我来帮你看看。”说着,雪吟就伸手去查探云翼翅膀上的伤。没想到云翼快速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委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云翼一脸认真道:“姑娘,别碰我的伤口。我被毒箭射中,现在我的翅膀已经失去知觉,动弹不得。此毒无药可解,普通人一旦沾上会致命的。”
雪吟不禁觉得好笑,“鸟人,你开什么玩笑?你说这毒是致命的,那你怎么还没死啊?”
云翼还没见过这么无礼的姑娘竟较起真来,“姑娘,我不叫鸟人,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嘛!我有名字,我叫云翼。我之所以没死,那是因为我舍去了这半边的翅膀。我将这半边的翅膀的穴道全部封住,所以我飞不了,就从离地万丈的天空中坠落,摔成现在这副模样。”
雪吟直接忽略云翼再次的自我介绍,不管不顾还想去碰触他的伤口。“你既然受伤,那我帮你疗伤啊,我的血可以解毒,我用我的血来给你解毒!”
云翼一听要让他喝血,立刻就急了。“姑娘,我不是妖怪,我不喝血的。”
雪吟没想到这个羽族的“鸟人”还真是鸟人,脑袋里装的全是浆糊吗?都说了这用血是要给他解毒,又不是给他当营养餐!
雪吟也懒得理会他,直接割破了手指放血出来,滴在了他的伤口上。只是没想到,这血滴了上去,不但没见好转,反而让云翼浑身发抖,抽搐了起来,这可把雪吟给吓坏了。
“鸟人,鸟人,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一时间,雪吟慌了。她突然想起来安乐村来的怪男所说的话,她的血既是最好的解药也是最毒的毒药,难道今日用在云翼的身上竟成了毒药了?没想到因为自己的轻率竟害了眼前这个无辜的鸟人。
想想都要懊恼死了!
“这该怎么办啊?鸟人,是我害了你!”她心急如焚,原本割开的手指还在滴血,这一心急,手上滴下来的血又落到了云翼的伤口上,云翼的伤口碰到她的血火辣辣的,简直比放在火上烤还疼。原本云翼顶多也就失去半边的翅膀,至少也还活着。可现在,雪吟的莽撞几乎就要害的他连命都快要没了。
“姐姐,你莫要着急。现在就连是什么毒都还不清楚,自然是找不到解毒的方法的。”
经紫苏的提醒雪吟才发现自己的确糊涂了,竟忘记先查看云翼伤口上的毒药成分而干着急了。“鸟人,你忍一下,我还是得看一下你的伤口。”可是云翼不仅抽搐的厉害,甚至疼的开始满地打滚,雪吟根本接触不到他的伤口。
“两位姑娘,你们莫要管我了!那些追杀我的妖族,很快很快就会找到我,你们你们快离开。”只听到云翼口中喃喃着让她们离开,可雪吟自知惹了祸,以她的性格是绝不会一走了之的。
“不行!是我害了你,我必须救你!”
情急之下,雪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满地打滚的云翼牢牢地按在了地上,最后竟丧心病狂的将云翼伤口处的羽毛一根根的拔了下来,痛得云翼直飙眼泪。拔完羽毛,她就用自己的嘴去吸云翼伤口的毒液,尽管那种碰触禽类皮肤的感觉会让人起鸡皮疙瘩,但也是被逼无奈。
云翼扑腾着一侧的翅膀,像是被非礼了一般,瞪大着双眼说不出话来,居然都忘记了身上的剧痛,呆呆地望着正在为他吸毒液的雪吟,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吸完毒液的雪吟发现云翼正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是有多惊人。再回头看看身后的紫苏也同样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雪吟一下子尴尬地说不出话来。在这种凝固的气氛之下,雪吟一点点地将脑袋垂了下去,她转悠着眼睛恨不得离开挖个地洞钻下去。
“那个姑娘,这是毒药,你没事?”云翼讪讪的问道。
“没、没事啊。”雪吟低着脑袋不敢去看他。
“那真是谢谢你了,我翅膀上的毒液应该已经全被吸出来了,现在好像能动了。”
为了缓解尴尬,云翼故意煽动了几下翅膀。实际上他身上多处骨折,行动困难不说,就连呼吸都觉得胸口隐隐地发疼。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云翼这么说,雪吟忽然松了口气。但她还是不敢看他,依旧侧着脑袋只是将一旁原本剩下的草药递给了云翼。“那个鸟人,这边有些草药,不仅可以清热解毒还可以消肿化瘀,你自己敷上,也许对你的伤口有好处。”
云翼愣了愣才接过了草药。
此时的天空已然放晴,一丝阳光照射进来。紫苏的风寒也在雪吟的精心照料之下好转。待在这破庙里也只会徒添尴尬罢了,所以雪吟打算即刻启程。
“紫苏,天晴了,我们还要赶路,趁天黑前我们得到达前方的村庄或者小镇,不然又要露宿野外了。”
“好,姐姐,我们走吧。”
二人收拾一番即刻要走,云翼却急了:“二位,等等,云翼有事相求。”
云翼本是皇族最快的传信使,此次原本奉旨飞去雪国边际查探情况,却在无意之中发现雪国边镜的小部落乌仙族正秘密联合妖魔两族企图侵犯雪国,扰乱人间。云翼得知此事,便立刻飞去皇城,可没想到在途中被妖族发现,遭到了他们的追杀。他身担重任,却无奈身受重伤,无法飞行,还很可能随时会遭妖族毒手。要是不能将信传去朝廷,那必然会酿成大祸的,所以他只能赌一把。
闻言,雪吟和紫苏停下了脚步,回头怔怔的望着他,待他把话道来。
云翼正色道:“云翼恳求两位姑娘帮我一个忙。”说着,他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冰块。“这是冰晶信石!”
在皇宫之中,有着一种极为隐秘的传递信息的方法。羽族作为皇族的信使,拥有一种秘术,将水化成冰,与此同时信息凝于冰上,变成冰晶信石,为了信息的绝对保密,并且不被第二个人知道,传信使将信息凝于冰上的同时,他脑海中的相应记忆也会被删除。这样可防止传信使被抓之后在严刑拷打之下把信中的内容招供出来。当这块信石到了信息的真正主人手里,信石便会在瞬间融化于读信人的手上,同时将信息传递给收信之人。因此,外人完全不可能知道。
“此冰晶信石中有我要传递的信息,你一定要亲手交给陛下,因为此冰晶信石的收信人是当今陛下。只有交到陛下手中,冰晶信石中的信息才能被陛下接收。而且最重要的是它有期限,如果不在十日之内传到收信人手中,它就会要融化,信息也就此消失。而在这十天内此信石火烧不化,遇水不融。尽管如此,也得切记万万不能落入妖族之手,它们即使得不到信石中的内容,也会想办法让信石即刻消失的。”
听完,雪吟和紫苏完全愣了。
“可是,鸟人,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吗?而且”
云翼勉强一笑打断了雪吟的犹豫,“如果你是坏人,那你刚刚又怎会救我?姑娘,真的拜托了。我这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要是延误了送信,那可是要出大事的。这里离京城不远,大概还有一两天的路程便可到达,你们若是不答应,那我可真的就没有办法了。”
事实上,云翼之所以敢把真实身份相告,是因为这两日他拖着受伤的身体,多次暗中观察过雪吟和紫苏,确定了这两个小女子可以委以重任。他明白以自己现在的伤势根本无法将信件传回宫中,只能受托给这两个小女子了。并且雪吟这个丫头,在最后的关头竟能亲自帮他吸毒,也算通过了他的信任考验。
“这”雪吟还是有所迟疑。
“姐姐,要不就帮他送吧,反正我们也不知道要去哪,说不定京城是个好地方,我们可以在那里落脚啊!”
“那好,帮你送。但是我只能说我们会尽力,能否及时送到陛下手中我不能向你保证,毕竟我们能力有限。”
“姑娘,谢谢你。这关乎天下苍生,耽误不得!”他将信石递给雪吟之后就催促道:“你们快走吧,妖族很快就会找到这里的!”
“好,那你自己当心!”
为了不耽误送信,雪吟带着紫苏迅速离开了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