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洛邑,风雪已经消逝,细雨滋养着万物,树梢吐露出新芽,大地也渐渐重新焕发出生机。只是这阴霾的天空望着总有几丝烦乱;乌鸦的哀鸣,让人心中平添几分哀伤。
数百年的风雨飘摇,给这座古城留下了沧桑的气息,远远望着这座城池,似乎可将整个神州大地的千载岁月变迁,尽收眼底,不禁让人望而生畏。
洛邑的西郊,有一村落,名为灵溪村,村旁有一小溪,名为灵溪,宽不过十丈。村子里有人说这溪水连着洛河,洛河又通向黄河,黄河的源头便是昆仑。当年周武王灭了殷纣,将那大禹所著的九鼎移来洛邑时,这条小溪上竟驶来数十艘小船,而船上所乘之人,皆是从那昆仑山上为武王朝贺的玉虚上仙。而这条不知名的小溪,也沾染了仙人的仙气,有了灵性,数百年的光景,就连洛河都不知因旱灾断流几次,而这小小溪流竟从未干涸一次。
这条小溪也因此有了名字,这小小村落也便有了名字。
这些传说,是村子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村里人大都深信不疑,但姜云是不信的。
十六岁的姜云,是和他的母亲一起来到这个灵溪村的,是城里一个大贵人给他们母子置办的田地房产。姜云的母亲姓氏村里没人知道,只知名叫惠昔,样貌有几分秀美,只是体弱多病的,几年前就病逝了,留下只有刚刚十岁的姜云。
姜云这孩子,年纪虽轻,却不喜欢人云亦云的,这日在村子里听着村里赵三叔对着他们这群少年说着灵溪名字由来,忍不住捧腹大笑:“若真是有仙人来朝贺我大周武王,直接腾云驾雾便是了,还费那劲从昆仑坐船来到这万里之外?当真如此,那定是这群昆仑的上仙活的岁月太长,过的太无聊,借此打发时间?”
众人皆是觉得有理,唯独那赵三叔满面通红,一时语塞,此人三十来岁,此时竟被一少年顶撞,自然心中不服,却一时难找说辞。
赵三叔憋了半天,方才怒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能随意揣度那些玉虚上仙,仙人即是仙人,所思所想的肯定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妄加揣测的,至于仙人们会坐船前来,肯定也是有着他们的深意。你看看这天底下哪里不灾祸连连,听说去年那周遭的韩魏两国和那东周公国可是死了二十几万人,只有我们这周王畿,有神仙庇佑,一无天灾,二无**的,连周天子都迁来了我们西周国,你说说,如果不是因为天神护佑着我们洛邑,为什么天下共主要来我们西周国呢?”
赵三叔似乎对自己的说法很是满意,摸了摸胡须,得意的看着姜云,那些旁边听讲的孩童少年们也向他投去敬佩的目光,使得他更加洋洋自得。
“天下共主?”姜云摇了摇头,“赵三叔,我还从未听说过天下有着国土如此之小,国力如此之弱的共主。”
听得姜云如此说,那些孩子们都是云里雾里,国土、国力?连他们的父母都不知道这天下形势,他们这些孩子更加不懂了。
唯独那赵三叔吓得不清:“你这孩子,胆子怎能这般大,说话这么没分寸!你可知这些话被城里的大人听到,一定会要了你这脑袋!”
姜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做了个鬼脸:“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就算被他们听了又怎样,我才不怕!”
说罢,姜云也不想再跟这没点见识的大叔多说下去,直接就转身离去,今天他要做的事可多着呢。
赵三叔眼皮跳了跳,心里觉得这个孩子太无法无天了,但是想想,这孩子在城里可是有着靠山的,虽然谁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官,但是说不准还真的能让他天不怕地不怕呢。
而其它的孩子此刻却是议论纷纷,一个身材矮瘦的少年跟他旁边那个肥头大耳的少年附耳说道:“姜云这小子肯定又是打猎去了,不知道他今天又能收获多少。”
肥头大耳的少年吃着他带出来的第二块葱油饼,一脸羡慕的看着远去的姜云:“不知道他今天晚上又能吃到啥好吃的野味。”
矮瘦少年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吃吃吃!二虎你这死胖子就知道吃,要是咱能知道那小子用的捕猎方法的话,别说吃野味了,吃不完的拿去卖钱,也能发家致富了。”
二虎白了矮瘦少年一眼:“竹竿,你别再打这种主意了,你再想去跟踪姜云你自己去,我可不想再跟你一起再到树上吊个一天一夜了!”
言罢,二虎吃起了他的第三块葱油饼,转身回家去了,留下一脸郁闷的竹竿一个人在那里,竹竿回想了下那次跟踪姜云,结果两人中了陷阱,在树上吊了一整天,等到姜云晚上来了才被放下。他们两那次可是哭得个昏天黑地啊,眼泪都流干了,现在想想都是太恐怖,还是不要去跟踪这瘟神得好。
出了村子,走小桥过了灵溪的姜云,又是走了几里路,来到了一处树林之内。
树林的某处,传来各种动物叽叽喳喳的声音,姜云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在一片树木茂密的地方,有着好几处一看便是人为所设的陷阱,陷阱之内困着各种小动物,有兔子,有狐狸,有山鸡,大概一数约莫有个十来只,有几只被陷阱伤着了,身上正流着鲜血,还有一半多依旧是活蹦乱跳的,挣扎着想要逃出去。
“今天运气不太好啊!”姜云嘴上这样说着,但是脸上还是挂满了笑容。
姜云打开了一处陷阱,陷阱里有四只兔子,其中三只没有受伤的直接拔腿就跑,姜云也没有阻拦,而是拎起了那一只受了伤的兔子,眯着眼看着它那可怜巴巴的红眼睛,笑着说:“小家伙你真倒霉,就你一个兔子孤零零的实在太可怜了,小爷我就发发善心,陪陪你吧,今晚就把你红烧了,让你在小爷的肚子里好好睡个一觉。”
在旁边拿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箩筐,把那只可怜的兔子扔了进去,又是打开了其它几处陷阱,跟对待这些兔子一样,把受伤或者已经死了的装入箩筐中,没受伤的便任由它们自行逃跑了。
“一、二、三……六只啊”姜云数了数箩筐里的猎物,略微有些郁闷,“还是看看今天河里的收获有多少吧!”
收拾收拾几处陷阱,从怀里拿出了几个布袋,里面装的都是用来诱兽的食物,把它们撒在了陷阱里面,姜云便是离去了,等过几天再来收获猎物便行了。
离开了树林,姜云并没有直接原路返回,而是来到了灵溪的某处溪水旁,此处远离村子,也没人会闲着没事跑来这里。
走到溪边,姜云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比起那些捕兽陷阱,他还是更喜欢这自动钓鱼的器械。
只见溪边有着三个鱼竿垂在水中,鱼竿之上还有着各种机关,每根鱼竿一丈后都有着一个大木桶,木桶后树着一根木头,木头上又有一张大渔网。只见一根鱼竿突然下沉,似乎是有鱼上钩。鱼竿随着鱼儿的拉扯,渐渐下沉,当整个鱼竿都是绷紧了后,鱼竿上的机关也是转动起来,竟让鱼竿突然弹了起来,把鱼儿直接拉了上来,鱼儿破水而出,溪水都是被带起一条美丽的弧线。
鱼儿撞到渔网上,直接脱钩落入了桶中,这时鱼竿上的机关再次运转,让鱼竿又重新固定到了溪水之中,一颗事先准备在机关下的鱼饵顺着鱼线直接被机关推入了鱼钩处。
姜云到近处,看了看三个木桶里面共计三十多条大小不一的鱼儿,满意的点了点头,“三十多条,正好不算多,也不算少,这种鱼饵看起来效果是刚刚好,回家以后按这种配方再做些。”
木桶里有着一个漏斗,尖端极小,漏斗里盛着鱼食,一点点的从漏斗下端慢慢流下去。
姜云拿起旁边的一个鱼筐,把鱼儿都是装了进去,然后把鱼饵鱼食都补充满了,心满意足地往回走了。
姜云没有直接回村,而是去了城里,变卖了大多数的猎物,只留了几只,顺便买些蔬菜水果啥的。
姜云掂了掂钱袋的重量,颇为满意,而收购猎物的商贩心里可是十分不解,要说那在外打猎谋生的人,一般都是结伴而行,收获也不一定很多,可是姜云才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每次打猎都能收获这么丰富,并且他的捕鱼技巧也是这么好,真是奇怪了。
姜云早就习惯了别人奇怪的目光,根本不以为意。
回到家中的姜云,打开房门,把东西都是放了下来,那饭桌之上,一个小东西竟是有着小手,扶着一个大碗的边缘,身子伸进了碗里,咕噜咕噜的像在吃着东西。
姜云冷眼看着那个吃货,走过去把碗拿了开去,让那正吃在兴头的小东西摔在桌子上面。
这一幕要是被村里人看见了,怕都是要吓晕过去,因为那在碗里吃个不停的小东西居然是一个有手有脚,有眼睛有嘴巴的竹简,它的身上浮现着三个闪着光芒的字——异闻录!
这东西在别人眼中肯定是妖怪了,但是姜云却是丝毫不怕,还敲了敲它的脑袋:“你这破书就知道吃,碗也不刷,衣服也不洗,都等小爷回来做?小爷又要在外面谋生活,回家还要给你这破书做饭,你的良心过得去?”
这“破书”对姜云的粗暴行径当然也是极度不满,爬起身来,指着姜云鼻子怒斥:“你这臭小子居然说你在外面讨生活?你要脸皮不?田都不用种,天天白捡吃的还要喊累,你好意思?”这“破书不满的踢了踢桌子上的其它碗,”我‘异闻录’好歹也是仙家宝贝,你居然天天让我干这洗完擦地的活!最重要的是你今天是不是又跟一群小屁孩瞎玩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把我饿的只能吃早晨的冷饭冷菜!”
“好了好了,我做饭去了,懒得跟你废话。”姜云本来只是想逗个嘴,看来是说不过这货了,正好自己肚子也早就空空如也了,赶紧做饭填饱肚子才是。
“你说你个书精怎么也这么贪吃,用来养你的粮食都够我养几头牛了。”姜云一边炒菜,一边不满的嘀咕道。
异闻录小小的身子直接侧躺在桌子上,前面放着一碟花生,一碟瓜子。小家伙嗑下瓜子,吃颗花生,顺便欣赏着姜云做饭,听着姜云发着牢骚,它也是不以为意,打了个大哈欠,说道:“我要第四百八十遍地告诉你,我是书灵,不是书精!我们这种灵气够高,有了“灵”的宝贝,也就有了灵性,自然会有活物的象征,比如你们人类的一些特点,我学会了一些,这也是很正常的。”
“你学我们人?我看你就学会了吃才是吧。”姜云忍不住吐槽,不过转念想想,自己出生就没见过父亲,十岁死了母亲,要不是母亲去世后不久,这破书从家里不知道哪个角落跳了出来,教了自己做这些精妙的陷阱,他的日子哪会过得这般舒坦?
虽然一直以来,有那位代叔叔帮扶着他们母子俩,但是母亲可一直不愿意受别人太多恩惠,虽然现在母亲不在世了,可姜云还是要学会自立起来,不能靠别人养活。
不多时,姜云做好了饭菜,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异闻录赶紧飞过去帮忙端菜,两人,不,一人一书就一起在饭桌上吃起饭来,姜云吃了几口,从床下拿出一个木箱出来,放在桌上。
打开木箱,里面有着数十个布袋,里面装的全是铜钱,姜云一边吃饭,一边数着钱。
异闻录白了他一眼,不想被他这种白痴行为影响吃饭心情,直接告诉了他答案:”你前两天数的时候是两千二百一十七枚,用了九枚,今天带回来三十五枚,总记二千二百四十三枚!”
说完,异闻录把它钻到碗里狼吞虎咽的脑袋伸了出来,鄙视地看着姜云:“我说你,能不能每次记个帐,天天都从头数,你累不累啊?脑子笨得跟猪一样。”
本来一脸兴致盎然地数着钱的姜云此时也是显得十分扫兴,将同样的眼光还给了异闻录:“你这种老古董,是永远不可能理解那种数钱的乐趣的!”
异闻录要是有眼皮的话,这个时候估计也是要抽搐几下了。自己是造了什么孽,上一任主人竟然把自己留在了这货的家里,让这种蠢货当了自己的新主人。要是自己还记得他的话,一定要找个机会把他掐死。
当然,这些也只能是想想,这种与蠢货相伴的悲惨命运,看来是不可逃避了。
异闻录叹了口气,多想也是无益,何以解忧,唯有胡吃海喝,旋即跳入了那一大盆汤里,快活地游个泳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