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也打了,接下来就是来历问题了,叶凛心中思量此事,面上不免露出几分。
林朝英在证明叶凛并非金国奸细后,却不提及此事。更在言语中隐隐透漏出,对叶凛来历不感兴趣的意思,与开始的态度截然不同。
叶凛大为意外的同时,也感念林朝英的体贴,君以诚相待,怎敢相负。更何况一人计短,两人计长,遂将自己在大漠遇到风暴,醒来已身处古墓的情况如实相告。
林朝英并未怀疑,只是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离奇之事,并表示会通知江湖上的朋友,帮忙留意类似之事。
叶凛与林朝英攀谈一阵,都觉得对方很对自己的胃口。虽然女孩子的聊天一向南辕北辙,甚至可以从化妆聊到国家大事,但每次都难免会聊到一个情字上面去。
叶凛这才知晓,林朝英和五绝之首的中神通王重阳都曾为抗金义士,更是相互爱慕,但其性格高傲不群,始终不愿先向对方吐露情意。
王重阳更是对邦国之仇难以忘怀,常道‘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对此,只故做不知。
两人最终因爱生仇,约在终南山比武,却因熟悉对方武功路数,打了一天一夜,始终难分胜负。
不甘之下,林朝英决定和王重阳打赌,两人分别在石头上刻字,如果她胜过王重阳,王重阳便要在出家和娶她之间做一个选择。
王重阳自问天下唯有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可以做到,却不忍拂了林朝英的意愿,应了下来。
最终,林朝英暗藏的化石粉赢过了王重阳。
王重阳却选择将自己所建的古墓让给林朝英居住,自己另在古墓不远处盖了全真观,出家为道士。
林朝英大喜大悲之下,内力翻涌,竟有走火入魔之相,绝境中,创出斩七情断六欲的玉|女|心|经。
只是心中时刻难忘与王重阳的情意,因此这门功法须两人双剑合璧,男子使全真剑法,女子使玉女剑法。故而虽剑招奇幻,变化莫测,却“不易伤人”,正应了那句道是无情却有情。
叶凛尚未动过情思,并不能理解其中甘苦,但也看得出林朝英过得并不快活。不仅不快活,反而痛苦的紧,偏生又看不开,放不下。
“那你便要一直这样下去吗?大好年华,一辈子呆在这冰冷的古墓之中?”
林朝英楞了一下,抬眸看向叶凛,轻笑出声:“若有一日,你动了情,便知晓了,这世间有些事并不是明白就可以做到的。”那笑容之中夹杂着甜蜜和苦涩,但更多的是属于林朝英的骄傲。
叶凛亦不再多言。
叶凛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吃着东街买的糕点,听着窗外熙熙攘攘的叫卖声。
她在射雕待了整整三年,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曾受剑神指导,身负葵花宝典,可惜缺乏实战,武功仍旧是个二三流。
在这个高手云集的时代,只能给人送人头,又找不到法子回兰若寺,只好与林朝英共同习武切磋,两年之后方下山。
一路之上,金兵残虐,大宋百姓苦不堪言,叶凛气盛之下,拔剑而出,斩杀金兵不计其数,一身白衣浸染鲜血。
吸取了教训,后多穿玄色衣裳,脸覆银色面具。叶凛如今的身手,早已非昔日所比。一身轻功身法,似仙子更似鬼魅,江湖之上很少有人知其踪迹。但所做所为皆是好事,出现至今,剑下从未有枉死之人,渐渐的竟也传出了玄衣侠女的名号。
与此同时,七颗琉璃功德珠亮起,叶凛重归兰若。只是此次却没有送走一人,而是听从大家的意见,重塑己身。灵魂和肉身难以匹配,被世界法则排斥的事情,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
夜色渐深,天凉如水,该吃晚饭了。
叶凛选了一个最近的面摊,一对老夫妻的面摊,一个点着温暖桔色油灯的面摊。这样的地方,最适合久未归家的人。
窄巷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脸色蜡黄的青衣人在夜色下逐渐显身。他告诉这个小面摊的老板:“我要吃面,三碗面,三大碗。”
这个瘦骨嶙峋的青衣人居然有这样好的胃口,老板和老板娘都忍不住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客官要吃什么面?阳春面?还是牛肉面?”
青衣人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我不要阳春面,也不要牛肉面。我要一碗金花,一碗银花,一碗珠花。”
对面的老板和老板娘却连一丝惊讶的表情也没有,只淡淡的问:“你吃的下去吗?”
听到这,叶凛自然看出他们说的或许是某种暗语,或许只是纯粹来找麻烦的。不论是哪一种,叶凛都庆幸自己没有点面,这顿饭看来怎么都吃不好了。
不过,她也不怕麻烦,想到这,她选了个相对干净的位置坐了下去。
青衣人淡淡的道:“我试试。”
忽然间,寒光一闪,一柄三尺青峰已然出鞘,直取老板咽喉,眼看面摊老板就要命丧黄泉。只见他面色不变,身子犹如泥鳅一般往下一低,同时右手一伸,竟用挑面的大竹筷子,斜点青衣人的肩井穴。
青衣人不退反进,只见他手腕一转,寒光更胜,剑尖已刺到老板的咽喉。剑光再一闪,三尺青峰已归鞘。
老板的咽喉印出一丝血迹,脸上却露出了笑容,道:“好剑法。”
很快一碗面就送了过来。
这碗面里没有菜,也没有牛肉,甚至连面都没有,只有一颗龙眼大的明珠。在这种小面摊上卖的居然是这种面,有本事能吃的下这种面的人并不多。
叶凛即使有这个本事,却也是不想吃的。但在这凄冷的夜晚里,她却突然想要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
奇怪的是,当她说出来的时候,老板娘竟真的给她上了一碗真正的阳春面。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好像无论何时都带着温暖的笑意,像是雪山上的朝阳,给人以希望。
叶凛的心情也变得不错,甚至向他笑了笑,虽然他们并不认识。
“来两个小菜,再来一壶酒”那人也不客气,边说边走到叶凛这一桌,坐了下来。
那人坐下来的时候,叶凛闻到了郁金花的香气。那一刻,她想到了一句诗: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
“面呢?你要吃什么面?要几碗?”老板试探着问。
那人微笑:“半碗我都不要,我只想喝点酒,不想吃面。”
老板和老板娘顿时变了脸色。
那人不禁看向叶凛,好似在问“怎么回事”。
叶凛小声的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那人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来人打断了。
“我要三碗面,三大碗”来人说道。他穿着崭新的衣服,腰板挺得笔直,腰间挂着一柄乌鞘长剑,剑柄被擦得闪闪发亮。可惜的是,再用心的装扮,也掩饰不了他已经老了的事实。
面摊的老板更是狠狠的瞪着他,并不答话。
佩剑的中年人看着他,冷笑:“你为什么不开口,可是觉得我焦林已经老了,吃不得你们这碗面?不妨试试看?”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因愤怒而变得沙哑。
他的剑已出鞘,剑尖凌厉,直取老板心口。
可惜,太慢了。
他的剑未到老板心口,老板的竹筷子却已到了他的眉心,要想活命,他就只有退。凡是剑客都该明白一个道理,进攻是最好的防守,退就是败,就是死。
就在焦林以为自己必死的那一刻,突然飞来两只木质的筷子,打在了面摊老板的腕骨上,‘当’的一声响,竹筷落地。
出手的正是叶凛和楚留香。
焦林眼中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但更多的却是绝望和恐惧。他的衰老,他的落拓,□□裸的摆在人前,他几乎已站立不住。
叶凛与楚留香对视一眼,站了起来。叶凛拿出了一块碎银子摆在桌子上,这时,楚留香已走过去扶住了焦林。
楚留香微笑道:“这的面虽然不错,酒却太酸,我们换个地方喝酒去。”三人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老板老板娘都没敢动手。
为了避免三个人站在大街上吹冷风,叶凛将二人带到了自己买下的院子。
楚留香微笑:“这里是什么地方?”
叶凛:“我家。”
楚留香:“家?”
叶凛:“我买下的地方,自然是我家。在这里,你们想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
楚留香看着眼前的医馆,摸了摸鼻子:“可有好酒?”
叶凛顿了一下,说:“自然。我去拿。”
过了很久,焦林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说:“我只不过是个日暮途穷的江湖人而已,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楚留香微笑着说:“不为什么,我做事通常都没有理由。至于那位朋友,你也看到了,她是个大夫,大夫救人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酒来了。”叶凛拿着两坛酒从屋外走来:“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不论怎样,活着才有希望,再说,没有命的人就没有酒喝了。”
焦林瞪着二人,说:“你们知不知道面摊上的夫妻二人是谁?知不知道今夜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这些人找去?”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楚留香苦笑:“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叶凛笑着说:“他的麻烦虽然多,但他却从来没怕过。那面摊上的人莫非是一个大麻烦?”
楚留香又开始微笑,那种让他看起来非常自信的笑容:“看来你知道我。”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叶凛眨了眨眼。
焦林却放松不起来,他的脸色和语气极为严肃:“刚才在面摊上的人,杀人之快,要价之高,当今江湖上能比得上的并不多,能付得起他们那种价钱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叶凛道:“那他们做的必定是一件极为机密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