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纱也算半个江湖人,自小孤苦的她更是比寻常孩子早熟,便问:“如果她要嫁你,你敢娶么?”
“不敢。”解石少急忙摆手说:“我还想多活几年。”
秋纱似乎谈兴大开,探着头询问:“解哥,白玉仙子武功高吗”
“反正我看不出深浅,你说高不高?”解石少实在不想聊这个,转移话题问:“丫头,你什么打算准备一辈子熬药写方子?”
小姑娘眸子黯淡下来,她摇摇头,显然是对这份未来也不甚满意,师父更是说过她的根骨练武极好,奈何听风派武功以轻为主,走的是飘逸技巧型,秋纱练来练去都没什么长进,非常打击自信心。
解石少也明白这些,只是路都是自己走的,哪怕和秋纱关系再好,他们已经是两路人,而秋纱脱离听风派谈何容易
一个好苗子,自己培养不来,也不能白白送给别人,否则哪天走背运得罪某门派,砸牌匾的是当年送出去的弟子,去打又打不过,尴尬不尴尬?
他们一时沉默,秋纱站起出去溜达圈,回来后说还需小半个时辰,盯着解石少问道:“你子时都不回去的话,白玉仙子会不会发火”
“不会。”解石少笑道:“我不过是家奴般的闲人,白玉仙子她浪迹天涯,一向孤身,哪有闲工夫关心我?”
“哦。”秋纱站起,不过也就与半卧的解石少持平,她在地中间转几圈,突然回头,用力问道:“白玉仙子江湖名气如此响亮,似乎也没听过她带什么侍女”
听出画外音的解石少满脸苦闷,他只好说道:“你指望我那还不如站在客栈门口等着白玉仙子撞到你!如果我给她随意推荐人,估计下次我就不是自己走过来的,而是被抬过来的。”
这些秋纱自然也懂,她立刻嘻嘻嘻的笑起来,指着解石少道:“你个怂样,平日里吹牛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次!”
“唉,江湖啊江湖,学不会认怂,活不过三天,美其名曰审时度势,不过是欺软怕硬。”解石少躺平,望着被中药熏的黝黑的顶棚,干脆闭着眼,缓缓说道:“你哥我胸无大志,喜那太平小调,恋这两文浓茶,要是家有良田五亩,我会玩这个搏命行当?便是有朝掌了权,富了家,武功盖世,娶美娇娘,和平日比又多什么威风,一日不也十二时辰干耗着”
“解哥,你真是的,和你聊天还不如和师父下棋,师父棋路还有狭路相逢,激流勇进!你这明显是酸腐妒忌,女人心肠,当大侠可不够格,只能种地。”秋纱咯咯咯的笑起来,随后说道:“还没跟着白玉仙子闯荡江湖,就想着金盆洗手”
解石少苦笑道:“要不咱两换换?我对医术也挺有兴趣,悬壶济世,多美”
“得了吧,您。”秋纱抱着小手,微笑道:“五年后我应该变成大姑娘,到时候若有心思闯出个仙子名号,你再来换我!”
“好,一言为定。”解石少伸出小指,哪知秋纱不屑一扇,吓得解石少急忙缩回去,这要拍实了,指骨说不定都飞出去,带回去的药还要更多。
子时刚过,解石少终于拎着大包成药回去,这玩意属于熬好的,虽然沉,但冲些热水就能喝,方便,而中药号称治本不留根,喝着喝着就好了,是解石少坚持外敷内养的关键。
客栈甲三房,灯火依旧,解石少见识过陈琢的师姐师兄的厉害,自然屁都不敢放的乖乖回屋,哪知裤子刚脱一半,就听隔壁陈琢悦耳的召唤,声音不大不小的传在身边,虽然没有千里传音的绝世高人那般惊艳,也让解石少吓出身冷汗。
“没睡吧有事,过来。”陈琢的话没什么语调,也没什么态度。
有些忐忑的解石少把衣衫整理整理,脑海酝酿番各种问答的说辞,便敲开隔壁的门。
入内,陈琢的师姐正光着脚蹲在椅子上吃花生,实在不雅,冷冷的神情却没了,有千种媚态,任你揣摩,而陈琢的师兄正端着酒杯与陈琢对坐,看都不看门口一眼。再见桌上多残羹冷炙,仅有三盘菜还算圆满,小河虾焗干豆虽然也是自己喜欢吃的,但绝对不是热的。
“仙子,是否要小的督促下面换几盘热菜?”解石少还是先说话,表示态度。
面有绯红的陈琢笑笑道:“也好,不过不急。来,坐。”
说完,陈琢把身边的椅子往外推推。
坐?
脑子如被飞蝗石击中的的解石少背后直冒凉气,后退半步,拱手道:“小的不敢。”
陈琢又调笑道:“你还怕我非礼你叫你坐,你就坐!”
手心满是汗的解石少恨不得生出双翅,可惜来不及,他听到陈琢师姐的花生皮落在桌上,犹如大锤扪胸,简直要吐出口血才能喘气,再看陈琢面色如晚霞映日,摇曳烛光下自是令人说不出的感觉,有三分阴森,又有七分诱人,唇红齿白,巧笑嫣然,竟让他一时呆住。
唉,舍命陪君子!
见陈琢坚持的眼神不变,解石少暗骂句大不了一死,便爽快的走过去,缓缓半侧坐下道:“小人心中忐忑,不知仙子何事?”
“我觉得你应该也没吃饭,喊你一起吃两口,没别的事。”陈琢笑道:“大师姐,再喊二斤牛肉,外加壶酒,怎么样”
“好啊!”说完,半蹲半坐的师姐身子一飘就没影,也不知鞋是何时穿上,甚至顺手连门都关上。
满脸通红的解石少顾不得感叹别人的武功多么高,因为这辈子没如此紧张过,哪怕是生死关头也不如现在手足无措,此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天生无肢才好。
没等到自己哆嗦,陈琢却哈哈哈哈的笑起来,指着解石少道:“看看把你吓的,我让你在城外河边鬼鬼祟祟跟踪我!该,活该!”
“师妹,够了吧?”陈琢的师兄微笑道:“解小兄弟,在下孤白山三代弟子燕南飞,刚刚离去的是内人,单名一个弓字,弦而无玄,名燕弓。”
燕南飞?
燕弓
这名字是不是男女对调好些
解石少连腹诽都不敢表露,只是纳闷孤白山怎么对下人都这么友好么?
唉,也未必,从陈琢刚刚那句话来说,还是要把自己吓死为主。如果刚刚逃了,或者出手,恐怕这刻已经是尸体了。
难道饭菜就是对自己胆识的褒奖
果然,下一句,燕南飞坦然道:“虽然你是师妹白捡的下人,想不到你真的不错,有胆有识,就是武功略差。”
略差是脸上贴金之说,且非金箔乃金条也。
解石少急忙解释道:“刚刚应该我去的,怎敢劳烦燕夫人。”
“无妨。”燕南飞笑道:“你至今把自己当外人,就觉得奇怪,如果你把自己当做师妹的人,还会这么说?”
一回事?
解石少郁闷死,他曾听说前两年圣上为体恤民情下地劳作,乃一时美谈,但他可没听说圣上会给别人端茶送水,或者和农家人同坐而食,因为这对其他人来说除折磨外就是折磨。
燕南飞又道:“当然,这也和师妹的脾气有关,她就要吓吓你,出口气。”
这么听,解石少再也坐不住,急忙要站起谢罪,哪知陈琢一只玉手稳稳的搭在解石少肩膀上,顿时让他“稳如泰山”,看得燕南飞都直皱眉,端起酒杯指着陈琢道:“事不过三,师妹。差不多得了,你总不想明早开门发现这个年轻人悬梁自尽吧?”
“好吧,好吧……”陈琢终于松开手笑着,扭头道:“开个玩笑,你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小人不介意。”解石少急忙站起,退后两步,低头说着。
燕南飞神色甚是欣赏,以一种高姿态品评道:“进退有序,这时候都不忘着往窗户挪动,真是个妙人。可惜啊,我还没到收徒的年纪。”
本是没注意的陈琢被提点,也看了两眼,扭头问道:“你这……算是习惯?”
自己都没发觉的解石少扭头看看窗户,近在咫尺,不由有些尴尬,只好应承道:“是的。”
燕南飞立刻点评道:“再精进些可以更加不留痕迹,例如你站起后立刻给师妹磕头,连连求饶,最好见血,不仅弓着身子方便跃起,而且还能掩盖做其他手脚的声音。”
“文过饰非,不好吧”解石少脱口而出,急忙改口说:“大师兄不要怪罪,我平日里和门派师兄弟野惯了,以后一定规矩。”
“无妨。”燕南飞略有深意的看解石少一眼,隐含敲打,但似乎又没什么兴致,再看看陈琢,举杯喝光道:“我也下去溜达溜达,顺便把我家婆娘抓回来。”
“去吧,否则又有哪家孩子要被剃光头了。”陈琢不耐烦的摆手,显然是很了解师姐品性。
果然,这夫妻俩离开就没影,不消片刻,店小二把牛肉和酒都送上来,陈琢随口询问,店小二却说两位客官吩咐完就回房睡了。
回房睡了
完全懵的解石少几乎是眩晕状态,直到陈琢喊他两声,这才回来三魂六魄,哪知陈琢第一句就是:“见过我师兄师姐的事不要随便说。”
我的妈,见过他们的人太多了,连刚刚的店小二都算一个,可解石少只能点头,哪知陈琢又摆手道:“坐下吃点饭,不用在意什么规矩和身份。”
还是不信的解石少郁闷道:“仙子……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