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日出,第一缕阳光穿过层层白雾,洒落在山间。
医馆的两人一夜未眠,千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话的语气带点哀求意味:“我实在背不下去了,能让我睡小半个时辰么?”她的脑子现在一团浆糊,再不休息她担心自己要猝死。
司徒见千扇实在撑不住,也没为难她了。他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起身推开门让光线透进来,一股晨间的凉风吹入卷起了地上的灰尘。
缩在榻上的千扇闭着眼打了个冷颤。
司徒关上了门出去。
千扇再醒来时日头已经升得老高,看到司徒已经不在,她惊得挣扎爬起来。现在这个时辰同窗已经上课了,她未请假就缺席会被罚去种菜的!
可是腿被重新固定了,千扇这一挣扎差点栽倒。
恰逢柳大夫煎了药进来,见千扇这闹腾模样,胡子抖了三抖,手中的药碗重重搁在木桌上,洒落出不少。
千扇解释:“我迟到了,要么回教学斋,要么同东方院长告个假。”
“陪你同来的小子帮你告了假。”柳大夫把门边的小包袱给了千扇,“这也是他留给你的。”
千扇好奇解开,居然是一堆书本……司徒真是用心良苦……千扇心情复杂地捧着书复习,却看不下去。
她有点饿了,可是错过了早膳时间。
千扇问:\"柳大夫,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柳大夫觑她:\"心急什么,会有人来接你。\"
于是千扇等了一上午等得心情都不大明朗,尤其是喝了一碗难喝的药后。
估摸着上午的课程结束,千扇见到有几个人往医馆过来,她惊喜地扔下书坐起。
是赵之晋带着一斋的同窗,姜桓也在,还给她带了一把轮椅!
姜桓走在最前面,可走近了,也只敢停在几步外。
赵之晋\"啧啧\"打量着临时医馆,不顾柳大夫在旁,将它好生挑剔了一番,并表示要请舅舅在书院建个正式的医馆,以便书院学生或其他人有些小伤小病能及时就个医。
慕情兮给千扇带了午膳和衣物。千扇饿了半天本来有所期待,等见到只有一碗白粥时,整个脸都垮了,幽幽道:“这连平时都不如呢。”
千扇还是对轮椅更感兴趣,得知是何姑姑做的时,吃了一惊,没想到何姑姑面冷心热。
几人开始讨论由谁来推千扇,姜桓首当其冲,千扇可以理解大家特意把他俩凑在一起的原因,但终日面对姜桓,这发展是不是太快了她无法接受啊!
万一他俩又怼起来了呢?
所以千扇无情拒了姜桓的好意,表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姜桓委屈地蹲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大家纷纷不相信千扇,最终讨论结果是轮流推她。
第二天,姜桓推着千扇参加测验去了。分别时,姜桓犹豫了许久也没走,千扇回头看他,问:“姜兄还有何事?”
二斋有人催他回去,姜桓不再拐弯子,直接问:“你想去经博院还是纳辞院?”
这个问题貌似司徒也问过,千扇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千扇道:“应该是纳辞院吧。”
姜桓一喜:“如此甚好。”
不知为何,千扇感觉自己的眼皮跳得很欢快。
甚至开考后,学生签名勾选意向时,千扇眼皮还在跳。
此番测验难题远远超出第一次的。
千扇最初答得勉强,唯有算学题做的得心应手,全部答完后,又是时间刚刚好。
交了卷,千扇四仰八叉地瘫倒在轮椅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连续三顿都是白粥,方才又消耗了太多脑力,现在她什么力气也没了,坐等着姜桓把她推去用膳斋。
然后,千扇眼前出现了司徒的脸,他俯视着她,似是在想要不要帮她一把。
千扇抬起脖子,坐得端正了些,主动道:“司徒兄,昨日的事还未向你道谢。”
“无需道谢。”司徒轻笑了一声。
似是许久没见司徒这样对她笑了,千扇看直了眼,当真是公子如玉也不为过。
为什么她就没这么好看!!!不然整个官蠡,不,是整个中州大陆的青年少女都能轻易被她勾搭了去!
千扇偏过头,怕再看下去被迷失了神魂,同桌相处这么久,她依然如此不长进。
“你拿头撞桌子做什么?”司徒疑惑问她。
千扇茫然抬头,发现是自己完全无意识的动作,但不能暴露真相,于是编了个借口:“我想到我的测验,估计要挂了。”
挂了貌似要补考?补考不过似乎还要重修?
司徒安慰地拍了拍千扇,道:“无需担心,虽然你孺子难教,但比起他们,你已经好很多了。”司徒看着某一处说道。
千扇也循着看过去,看到了赵之晋等人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哪位姑娘好看。
她对司徒的话深以为然。
姜桓过来时,垂头丧气,看到千扇勉强扯出了个难看的笑,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方才的测验难倒了。
这时,千扇已经饿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司徒敛了笑,道:“我先走了。”语气冷淡。
姜桓面无表情与之擦身而过。
千扇这才发觉,这两人很少处在一起,既然姜桓叫司徒的姑姑一声母妃,按理说两人关系不该如此浅薄啊?难道其中有猫腻?
受前些天看的话本子影响,千扇脑中已上演了一部虐恋情深充满误会最后两人冰释前嫌的大戏。
先生们阅卷速度一如既往的快,隔日便出了结果。
千扇看到榜单上自己不高不低的排名,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
只不过今日本轮到李君染来推她,但李君染排名接近倒数受了不少打击,一个人闷在房间不肯出来。千扇只好自己推着轮椅去上课。
正好是武学课,连先生见她如此顽强来向他学习,估计会很感动。
上节课连先生说今日开始要教大家射箭,所以千扇去了射箭场。不过她没想到路上有个小坡,轮椅一边推一边滑,半天还停留在原地。
千扇自暴自弃想,干脆缺席得了,管连先生他感不感动的。
一双熟悉的手伸过来托住轮椅,千扇闻到一股衣裳的熏香。
司徒默不作声地把千扇推到了射箭场,两人居然还是最早到的两个。
两人找了棵大树,司徒倚着围栏眺望远方,开口问她:“为什么会去纳辞?”
千扇答得有理:“我诗词作文学的不好,所谓缺啥补啥。”
“倒是有觉悟。”司徒“嗤”笑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千扇觉得司徒不太高兴。
“不是说要继续学理算学么。”司徒问她。
“这个啊,”千扇估计司徒是误会了,“我也就想想而已。”
“你……”司徒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千扇知道这是把司徒坑了,有点理亏,“我不知给你造成了误会,我以为你就随便问问。”
司徒挑眉,“其实之前我挺想和你分到同一院。”
千扇呼吸停住。
“毕竟没有比你更有意思的同桌了。”司徒波澜不惊说道。
千扇捂住胸口,她好像被司徒调戏了。
“如此也好。”司徒又莫名其妙总结。
两人沉默无言了一会儿,待人来齐后,司徒去列队上课了。
至于千扇……坐在树荫下看着他们上课。
每人背着一篓子箭,连先生示范拉弓,瞄靶,利箭以百步穿杨之势正中五十丈之外的靶心。
千扇拍手称赞。
她虽然能打,但从未学过射箭,所以即使她的同窗们弱得才射了十几尺远,千扇也看得一脸艳羡。
连先生一个个指导这群不成气候的学生,然而一节课下来,大家都没什么长进。
连先生产生了挫败感。
可惜他的希望之光兼小徒弟颜千扇连路都走不得。
众人散去后,司徒叫千扇留下来。
他方才看出她在一旁跃跃欲试,不如今日带她过个瘾也好。
司徒给了千扇一把轻弓,千扇爱不释手,问:“给我的?”
“我教你射箭。”
千扇以鄙夷的眼神看着大言不惭的司徒:“可你自己连靶都碰不到。”虽然在一群渣渣中他没那么渣。
司徒不悦,拿过一把重弓,取箭和开弓一气呵成,这下直接穿透靶心!
千扇吸了口气,佩服道:“原来你有所保留。”
司徒擦拭弓身,毫不客气道:“不保留岂不是拂了连先生面子?”
千扇:“……”
千扇反复拉了几次轻弓,感觉太容易折断,要了司徒的重弓,觉得称手多了。
司徒教千扇正确的拉弓姿势,两人免不了肢体接触,千扇吞了口水,问:“这样对了吗?”
司徒侧头看她,千扇的侧脸近在眼前,一双眼睛紧盯着远处,屏住呼吸,脸憋得通红。
司徒有心逗她:“不对。”
千扇侧眼看他待他指导。
四目相对,司徒先别过脸,严肃道:“别憋气。”
千扇:“……”
箭射出去,千扇抬手在眉骨处打了个小凉棚,看到自己的箭疾掠而行,远远地……越过靶子没入草丛中。
千扇顿了一会儿,道:“我去把箭捡回来。”
千扇坚持自己推着轮椅去捡箭,正好回想一下刚才司徒是如何教她的,其实刚才美人在侧她很难全心全意。千扇在草丛中找箭,轮子碾过草地发出细碎的声响,混在风声里倒是听不出什么。因此完全不在一个调上的争吵声变得尤其突兀。
“我说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千扇本不欲听墙角,可这声音似曾相识,便不自觉停下竖起耳朵。
“你要我怎么办呢。”
“你怎么办关我何事?”
“你……你个没良心的!”
然后是衣袍摩擦的声音。
不久后,宋白栎从一棵树后走出来,身后牵着受气小媳妇模样的于小澜,两人看到千扇,只是愣了一瞬,便若无其事离开了。
千扇惊讶得嘴里可以塞下一颗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