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边避了七天,想着事情总要有个了结,总还是要上林家致歉的,就打道回府了。
进自家大门前先看了看林府,这家大门紧闭,也听不见里边有什么声响,好像家里没人似的。但就算他们一家子都出去了,府里总还是该有几个仆从,安静成这个样子实在反常,可我不太敢直接敲门,只好先回自己家。
家里等我的自然是一顿鞭子,对于他们的质问我没什么好回答的,只是问起林家的状况。他们也不清楚详情,只知道林家在三天之内将产业全部低价转让了出去,然后在第四天夜里不知不觉搬走了。尚且不知道这件和我逃婚是否有关,可也无从调查,因为林家并没有对任何人解释过,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母亲看我待在家里反正无所事事,建议我回姑姑那处,说她一直一个人,怪孤寂的,我不解姑姑明明觉得孤独却为何还总是自己住,母亲便讲起姑姑年轻时候的一些事,姑姑她原本是个十分活泼好动的性子,身为世家女却总是愿意和平民打交道,很是亲民,一身武艺便是向各色捕快镖师江湖侠士学的,不过法术之类却还是有个正经师父的,母亲似乎有些避讳她这个师父,不肯详谈那人的情况,总之姑姑当年学了一身本事,半法术半武术的竟也闯出一些名堂,但是后来遇到了一些事,原本意气风发的一代侠女最后隐居泣心谷,也就是她现在居住的地方,谷名还是自己取的,可见当年确实伤了心,且发誓终生不嫁,我猜大概是情伤。
受不了我纠缠,母亲才勉强答应把当年的风流韵事抖露出一星半点给我听,她说:“今天我说的内容可千万别告诉你爹,你爹他太过粗枝大叶,想必知道了只会直截了当去问你姑姑,只会让她更伤情。”
我表示确定不会告诉父亲,她才接着说:“你姑姑在虽看似洒脱,但在风月一道实在是小女儿家了一些,详细的也没好意思告诉我,只说她很是敬仰那人,不敢有半分逾越之举,后来那人也表示属意于她,她高兴得不得了,我没见她那样开心过,从前没有,后来也没有过……”
“然后呢?”我急得不行,我娘讲故事真不合格,明明是别人的事情,自己抒什么情。
她想了想,露出严肃表情来,“可是据说那人身居高位,就连你姑姑这样的世家之女也配不上他,所以生生被拆散了。我现在都在想,她当年是不是碰上皇帝家的人了。”
我想了想现任皇帝的年龄,似乎不太可能,太子又只有二十来岁,更加不可能,但是皇家除了这俩我想不出还有谁能高位到连我姑姑都配不起的了,也不对,姑姑这样的身世虽说做正宫娘娘差了点,但为妃还是可以的,我实在想不通,问:“姑姑她确然没有提过那人的详细情况?”
“就提过一句长相,银发,高个儿,好样貌。”
银发的帅哥?可能是个非人类,但是范围还是有点大。
后来又听说了一些当年姑姑收徒的缘由,父亲原本并不是打算让我去和姑姑学艺的,而是想把我直接过继给她。他们兄妹关系本来就是不分你我的那种,我父亲照现在的话来说是个十足的妹控,超级护短,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短,姑姑没结婚自己一个人隐居在深山老林里父亲觉得她十分孤单,便自己做主打算把一个孩子过继给她,选谁全由姑姑自己决定,但是同时姑姑又和我母亲关系十分好,不愿意母亲受委屈,便只是收徒,所以一家人关系至今相当和睦。
去泣心谷前我还想再去林家的茶楼吃一吃抹茶蛋糕,现在那茶楼不是林家的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抹茶蛋糕卖。
店里的人换了一部分,但还是有几个人认得我,看到是我纷纷露出嫌弃表情,我也理解,林家给的待遇很好,他们很喜欢原来老板,我逃婚得罪了林家就是得罪了他们。
小伙计把菜谱扔到了我面前,我不想看,直接问他:“你们这还有抹茶蛋糕么?”
小伙计说话几乎是用鼻子哼哼的:“抹茶蛋糕?没啦,现在改名叫翡翠饼了,你要不要啊?”
翡翠饼这个名字可真俗,我瞟了眼他们的菜单,这玩意还写在榜首,看来卖得不错,再看下面几个菜名,那叫一个俗气,而且还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价格也翻了个番,我看这家店迟早是个完。
“那好,就那什么翡翠饼来一份吧。”
小伙计收了菜单,却不急着走,欲言又止,我给了他个眼神示意他可以说。
“姑娘,别嫌我说话直,我们少爷待你哪点不好?你说要吃那劳什子抹茶蛋糕,他便想法子做出来,我看得出少爷是真心喜欢你,你怎么就跑了呢?那天林家真是办了那么阔的一场宴,你这一走,我们少爷连同林家一起变成了笑话。”
“可是,事情不会总是按我们想的来,你不明白的。去吧。”我并没有解释给他的义务。
所谓翡翠饼被端上来,厚度比以前缩了一半,真成了一个饼,我咬了口,还真是一个白皮饼上面抹了薄薄一层奶油加上一撮绿茶粉,口味也真是大不如前,简直是糟蹋粮食,我看着那个饼,心里十分悲凉,这就是物是人非吧,林家的人失踪了这么些天,我很担心。
我从茶楼出来,心里颇不是滋味。白天的闹市区人声鼎沸,多了许多那天夜里灯会上不曾见过的小商贩,我一家一家挨个逛过去,那边有一家卖干果的店十分热闹,排了老长的队,店面很小,装饰也很朴素,走近了才闻到了一阵熟悉味道,和我自己炒的瓜子味道有些像。
店里忙碌的只有两人,一个年轻人和一位老者,年轻的负责招待客人,老者在炒着那些干果,现在他手里的正是一锅瓜子。
我越过那些排队的人,直接走进了店里,问那老者:“炒这瓜子的配料是谁告诉您的?”老者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是少爷教的。”我愕然,“林家的少爷?”“是啊,这新口味的瓜子买的还真不错哩。”
“这家店原来也是林家的么?”
“我们不久前才投身于林家,多亏了他们的接济我父子俩才不至于饿死街头。唉,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家把产业全卖了,我们店小,大概是没想起我们来,这店现在名义上还属于林家。姑娘是哪位啊?”
终于找到一些还和林家有关的东西,感觉有些奇妙。我答道:“我姓江。”
“哦哦是江姑娘呀,老朽正忙着哩,要不你先在那坐会?一会有点事情要说给姑娘。”
“那我帮你们卖一会东西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一忙就是大半天,终于能坐下来歇会时已经黄昏了。
年轻人给我倒了杯水,却不大愿意同我言语。老者说:“我看得出姑娘心善,那日逃离也是事出有因吧。”
“有原因的,不过我不大好讲出来。”
那边年轻人也静静听着我们说话。老者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少爷走之前吩咐了几句,说是如果姑娘发现了我们这店,就把这东西给你。”老者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那是一支簪花,绢做的,宝蓝色,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年轻人终于说话了:“那天少爷喝多了,糊里糊涂以为姑娘还在身边呢哩,看见簪花觉得衬姑娘就买下了,清醒了才想起来姑娘早没踪影了,只好先放在这。”
我惊讶林子辰也能喝糊涂了那是喝了多少,他果然十分伤情,我有些愧疚,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问:“你们知道林府一家子去哪了么?”
老者说:“不知道,我们也很是担心。”
告别了干果店的两人,我突然有些迷茫,本觉得我可以啥都不做等日子到了再穿回去,可是在此之前我应该先找到林家那一家子,对此实在是耿耿于怀,可是到哪里找又是个问题,没人知道我走后那几天发生了什么,林家对外一个字也没提,天下这么大,找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总之先进林府瞧一瞧,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我又翻了林府的墙头,府里值钱东西一件也没剩下,倒是不怎么乱,看得出走的也不是那么急,除此之外没发现什么有用线索,花园里的植物几天没人照顾,已经有些恹恹的,真是凄凉。特地拐去林子辰房间看了眼,但是也没有结果,收拾得十分干净,整间房连个纸片都没发现。
没发现有用东西只好先打道回府。还记得那日林子辰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还是别见面了”,他向来说到做到,也许真的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