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山庄的第五日,一道马蹄声打乱了平静。
“花钿少爷,不好了——”来人十分狼狈,浑身血迹斑斑,腿一瘸一拐,显然经过一场恶战。
花钿一眼就认出来,此人是花帮主的贴身护卫。
“发生了何事?”花钿有些心慌。
“您走的五天里……山下风云永动,天下大变,妖魔横行,朝政大乱……云栈赵家遭到朝廷攻击,几近覆灭,关山花家……花家……”说到最后,他竟然吞吞吐吐起来。
“花家怎么了?”花钿拧起他的领子,激动地问。
“花家……被妖魔攻击,花帮主已经被捉……恐怕……”
“花钿——”阿君叫住他。
花钿的背影在颤抖,他回过身来,阿君才发现他的眼眶很红,倔强的他还在拼命忍着。
“阿君,我不想关心他,可是关山有我关心的……”
“嗯,我知道,大难来临时,他们要依靠的是你,”阿君轻拍花钿的肩膀,说道:“有我们在,难道还能让妖魔盛行不成?”
“嗯……”
……
离开山谷,推开朱红的大门,今日的朱红仿佛此往日更加鲜艳夺目。
一进门,就看见守门的侍卫,还有管家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他们面目狰狞,双目圆睁,脸呈青灰色,一看那凝固在脸上的惊恐的表情,就知道,死前他们收到极大的惊吓。尸体没有一处完好,有深深地三道抓痕,凝着红得发黑的血,还有咬伤,看伤口的面积还有深度,就知道是多么锋利的大獠牙,就知道肉被刺穿的时候有多痛,还有更惨的,断裂的手臂,腿,有残忍被分尸的……
越走进去,丫鬟,老妈妈,还有熟悉的亲人的身影,无不死相惨烈,花钿一路跌跌撞撞,每一步都像抽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娘——”花钿跑进内厅,抱住地上的妇人。
她手里握着剑,剑上沾着幽绿的液体,就像人血一样,凝固了就会发黑,只是比起人血,这种液体散发着恶臭。花夫人是个烈性女子,在丈夫面前她可以柔弱,但是在丈夫受到伤害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拿起长剑,变得凶狠嗜血,剑起剑落,只为守护最爱的人。
花钿就这样抱着她,仿佛魂魄出窍般呆愣不动。
“花钿?”阿君担心地看着他,进门面对的重重触目惊心,花钿都表现得愤怒,现在的他却安静的出奇。
“你……”要振作,阿君说不出安慰的话,他知道花钿有资格伤心欲绝,所以他没去打扰花钿,一直静静地守在他的身边。
天黑了,又亮,白昼刺眼的光照的花钿眉头直颤。这一夜,他没有流过泪水。
失去一个什么感觉?
“失去一个人什么感觉?失去所有人……什么感觉?”花钿喃喃细语。
“很痛,我好像也曾弄丢过一个人,后来……再也找不到,我发誓,如果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守护他。”阿君眼神变得深沉。
“呵……没有如果。”花钿自嘲一笑,他满脸倦意,任是清秀的眸子也变得毫无生气,形同死灰。
“花钿,你要振作起来……”阿君着急了,他从未看到花钿这个样子,就好像一个……即将坠入地狱的人。
“不是你……”花钿咬唇道:“出事的不是你,被失去的不是你,你不会懂。”
“我懂。”阿君现在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打醒他,但是他舍不得。
“你走吧……”花钿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声音极低,可却清晰地砸在阿君心上。
“你……我不走。”
“我叫你滚,滚啊——”
“不。”阿君大吼一声。
花钿猛地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眼神陌生得仿佛带毒的刀,一下一下的割着阿君的心。
“你还不懂吗?”花钿咽了下口水,沉声道:“赵将离来找过你吧。”
阿君一愣,那日的记忆划过,他心头一紧。
“云栈素来与道家修好,你们道家斩妖除魔,私底下却和云栈坐着不干净的交易,怎么这么巧,她逃亲却是你来顶替她?怎么这么巧,偏偏我被关在山庄,花家就出事了,你说,凭什么你们留下的恶果要我们花家来承担?妖魔鬼怪不去找云栈,偏偏找了我花家?啊——”
“花钿先冷静,你听我说,我是见了赵将离,可是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我不听,我不听。”
“花钿——”阿君抱住他。
“唰——”长剑出鞘。
“花钿……”
“我说过,走——”
“我不走。”
花钿手一动,长剑触及喉尖,带出一细血丝。
“花钿,”阿君的眼神最终暗淡下来,“我……”
我不会再……弄丢你,我会护你平安。
阿君缓缓转身,他的眼神一直看着花钿,不想移动,可最终,那人还是离开了他的视线。
花钿看着他离开的身影,露出痛苦的神情。
……
“你都想起来了?”赵将离问,“魔王殿下。”
“是。”跳下诛仙台却没死,并不是运气好,而是背后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护着,“多谢佛祖美意,只是生生世世,我终寻不回他了。”
“这还是杀伐果断的黑将军吗?喜欢,抢过来就好,在乎你情我愿只会错过。”
“孤狼星啊,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手系不稳红线吗?”
孤狼星,赵将离。
“为什么?”
“因为你……够绝情。”阿君,现在的魔王耿星河,哈哈大笑起来。
“呵,那么深情的大魔王,你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
“我可以为他死。”好俗气啊,花钿,也就是陈君长,他早就为自己死过,可为他死这句话,真的……不算什么。
“呵呵,痴。”赵将离看着手上的红线,苦笑,一万年,自己追着他跑了一万年,这该死的红线,怎么老是断……
……
花钿收拾完残局,就只能坐在院里发呆。
“钿儿,别老是惹你父亲生气了。”
“可是我不想去山庄,娘,呜呜呜……”小花钿扑进花夫人怀里。
花夫人轻拍花钿的背,安慰道:“钿儿,娘亲也舍不得。”
“娘,我是不是捡来养的?所以父亲才这么对我,他不想看见我,对吧?”
“胡说,你是娘怀胎十月生出来的,怎么会是捡的。”
“可是……”
“钿儿啊,你父亲是不想你受伤。”
“把我关起来就不会受伤了?”
“如果可以,娘也很想把你偷偷放走,可是娘也怕你父亲的担心是真的,娘怕你受伤,也……怕你父亲受伤。”
“娘,你很爱父亲吗?”
“爱。”
……
一阵风过,惊醒了花钿。
仿佛游魂一样的他突然站定。
救回他,也算……对得起娘。
……
“孤狼星,你去稳住君长好吗?我去天宫见佛祖。”
“见佛祖做什么?”
“他徒弟我有难,不能去求一求他?”耿星河调笑道。
赵将离惊讶地看着他,这几天,都没见他笑过,突然这样,显得很有阴谋,不过如今的局势的确该去见见佛祖了。
赵将离不疑有他,离开了。
“君长啊,从不夜城救下你,守护你好像就成了习惯呢。君长想要的,你的好将军帮你夺回来,好不好?”耿星河望着无云的蓝天,自语道。
……
一望无际的黄沙战场——五荒。
这里尘土飞扬,黑云紫云从两边涌来,两股极强的气流互相碰撞,平静中暗藏激烈的厮杀。
魔王大军和妖王大军面对面。妖魔两王骑在马上,眼神对峙着。
“我以为……妖王会一直护着他,没想到天帝轻轻地就把你诱惑了。”耿星河道。
对面就是一身紫衣的苏信,相比以前,他变得阴沉,目光中带有狠厉,戾气,他冷声道:“本来就是利用,护他?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