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没有点灯，只有如水的月光从窗口泻进来。
慕言站在门前望着窗前女孩的背影说道：“下山之后，你就能见到公主了。”
“嗯。”阿萤转过身来。
“之前的事，如你所说，我们都忘记吧。”慕言敛起了目光。
阿萤望着慕言，他垂着眼，脸上的神情是之前的漠然。他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样子。
是的，慕言本身就是个冷漠的人。之前的种种，他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柔情，他眼中的微笑，都是幻像，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无聊。
现在都结束了，他们退回之前的位置，这样是最好的。
“好。”阿萤转过身望着窗外，月光下，一片树叶悠悠地从树上飘落。
并不是只有秋天才有落叶，即使是在夏天，生命力最旺盛的季节，树叶依旧会飘落。
只是树它会痛吗？它会因为失去而痛吗？
“你准备一下，一会我们就下山。”
慕言的脚步声越走越远，阿萤没有回头。
她想树是不会痛的，因为它拥有这么多，它不会在意一片落叶的。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会痛，因为他已不能再失去。
夜色压得更低了，月光中，他们一前一后的下山了。
岸边，一艘船已经等了许久了。
“溢！”琉璃欢喜的向阿萤奔跑过来。
“你没有告诉他们我叫阿萤？”阿萤望着慕言。
“是的。”月光落在他银色的发上，似乎也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寒意。
阿萤收回目光：“希望你以后依旧叫我“溢”。”
慕言没有说话，琉璃已经跑了过来。
“溢。”琉璃望着眼前的女子，她穿着鹅黄色的衣衫，不再是以往的一袭黑衣，脸上的红色印记也已消失，月光下她看起来是那样的不真切，似乎是一个遥远而恍惚的梦。
虽然她们曾在一起过那样长的岁月，虽然她们仅仅分离一年多，可是现在望着她，她眼底的神情，她的气息，她的一切一切都似乎变得陌生了。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琉璃在心里问道，可是她没有说出口，她怕一开口，梦就会被惊碎。她只是抱住了面前的女孩，紧紧地抱住了她，仿佛这样她便不会那样的遥远，仿佛这样她便会变成自己熟悉的模样。
慕言向前走去，一个白衣少女迎了上来，正是白羽。
“慕言哥哥。”白羽走到慕言的身边。
阿萤透过琉璃的肩膀望过去，站在慕言身边的白羽冲她甜甜一笑，阿萤对她点点头，她的目光从慕言的侧脸滑过，他脸上的柔情令她的心忽然间痛了起来。
琉璃松开她，望着慕言身边的白羽笑了笑，“白羽平时最粘颜卿了，现在竟然一个人跑过来找慕言哥哥了。”
阿萤笑了笑没有说话。
“也是，那晚慕言哥哥如此奋不顾身地跳入水中去救她，是个女子都该感动了吧。”她看了看阿萤，“自古英雄救美，美人常常以身相许。你说对不对，溢？”
阿萤脸上依旧挂着笑，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已变得苍白。
“你不舒服？”琉璃关切地问道。
“没有。”阿萤摇了摇头。
“我们慢慢走吧。”琉璃挽住阿萤的胳膊。
四人两两前后而行，慕言始终没有回头望一眼。
走到船边时，白羽停了下来望着慕言，“慕言哥哥，你想好怎么对她们讲了吗？”
白羽是一个不会隐藏的人，她的心里藏了一件事，难免会在脸上露出几分，所以她急匆匆地跑出来，也是怕颜卿看出端倪。
“你下定决心了吗，白羽？”慕言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留下来可能意味着死亡。”
“嗯。”白羽点了点头，“慕言哥哥不也一样吗，为了自己在意的人，我什么都愿意做。”
“好。”慕言伸手扶白羽上船，这一幕落入了身后两人的眼中。
“也许慕言哥哥真的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了。”琉璃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之前常常认为，慕言哥哥之所以对白羽好，是因为她有可能是皇叔的女儿，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慕言不是那样的人。”阿萤望着慕言的背影，“他绝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身份而爱一个人，他若喜欢便是真的喜欢那个人。”
“也是，”琉璃笑了笑，“你同他在一起那么久，想来是比较理解他的。”
“你说，”琉璃望着阿萤的眼睛，“既然连离渊剑都选择了白羽，那白羽有没有可能真的是孝义王的女儿？”
琉璃直视着阿萤的眼睛，似乎要将她的灵魂看穿。
“你我都知道的，孝义王的女儿已经死了。”阿萤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了下来。
她依旧记得，当自己还是一缕意识没有人形时，有一个小女孩躺在沉睡的公主的身边，只是有一天那个小女孩突然间消失了。后来她渐渐幻化成人形，她终于可以在夜晚的时候跑出去了，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妖灵。
直到慕言的那一箭射入了她的身体，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阿萤一直都知道慕言就是那个射箭的人，她应该恨他，可是她却无法恨他，也许这就是宿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问你的。”琉璃握住阿萤的手，两人一起上了船。
这是第一次，他们如此齐的聚在一起。
“明天上午，我和白羽留下，红英会带着你们坐船行至这个国家的边界。”慕言说道，“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你们应该就可以穿过边界离开这里了。”
“你们是要去找零决战对不对？”颜卿拉住白羽问道，“这样太危险了，我不会让你去的。”
“我已经决定了。”白羽将颜卿握住自己的手拿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颜卿，既然离渊剑选择了我，我便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慕言走到白羽的身边，他望着颜卿说道：“我会保护好她的。”
颜卿愣愣地望着他们，白羽握住了慕言的手，“我已经决定了，颜卿，这是唯一的希望，慕言哥哥会在我的身边的。”
“红英，明天就按我之前安排你的那样做吧。”
“是。”红英说道。
“你们早点休息吧。”慕言牵着白羽的手离开了，他没有给她们任何反驳的机会。
慕言牵着白羽的手走到岸边，等到没人的时候，两人分开了手，“谢谢你愿意配合我，白羽。”
“也谢谢你，”白羽望着慕言，“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可是如果我有哥哥，我希望他是像你一样的人。”
这时一艘船停在了他们面前，暗卫从船上跳了下来：“少主。”
“明天我们坐这艘船出发，今晚你就在这艘船上歇息吧。”慕言望着白羽，“如果你还有什么话想对颜卿讲，也可以回那艘船，明早再回来也可以。”
白羽摇了摇头，她怕再同颜卿见面只会更加难过。
慕言将白羽交给暗卫，嘱托他照顾好她，自己沿着河边的木栈向前走去。
木栈一直向前延伸，像是延绵的回忆。他走到木栈的尽头，便是走到了回忆的尽头，那里有一个小女孩。他伸出手，一只萤火虫落在了他的掌心。
这个夜是沉默的夜，离别的夜总是沉默的。
欲语还休，也很美丽。
船停在岸边，只是暂时的停留，明天它将永远地离开。
阿萤从船上走下来，她抬头望了望山上的屋宇，它们被层层树木包裹住，只隐约可见。
即使要被束之高阁，也不能否认那段时光是快乐的。
阿萤沿着木栈向前走，萤火虫翩跹起舞，形成一道光流，沿着木栈向前延伸。
如同在梦里行走，如同在记忆里搜寻。
那么，梦的尽头是什么呢？记忆的深处是什么呢？
她停了下来，如同木栈在湖心停了下来。她痴痴地望着湖心亭子中的那个背影，如同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慑住了。
那银发的男子转过了身来，萤火虫在他的身边飞舞，他银色的发染上了星光。
她安静地望着不属于她的眼前星尘，再眷恋一生，也不会成真。
他向她走来，她觉得自己就要粉粹、不复存在了。
“给你。”他拉住她的手，一只萤火虫从她的掌心翩然升起，越飞越高。
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住了他的唇。
萤火虫在他们的周围飞舞，他搂着她慢慢倒了下去。他的吻落在她的胸口，来回舔舐着那道疤痕，她的身体如平静的河水渐渐起了波澜。
随着吻的移动和加深，泛起波澜的水面渐渐流动了起来。他的手在她的身上游走，直至她的身体变成一条柔软而起伏的河流。
他吻着她的嘴唇，双手托起她的腰。河水起起伏伏，不断地高涨，高涨，直至将所有的萤火虫吞噬，直至将夜空中的星星吞噬。世界一片黑暗，蕴含着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仿佛天地都不存在了。忽然河水猛地落下，万丈光芒冲向天际，无数只流萤翩跹起舞，所有璀璨星光都飞回了天空。夜幕骤然变得明亮，华光四射，每一朵花儿都竞相绽放，吐露着甜蜜的芬芳。
慕言银色的发落了下来，与阿萤黑色的发交织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