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白抖落身上的雪，推门而入。
“你回来了。”叶栾欢喜地迎上去，拿了热毛巾替他擦了擦手。桌上摆着可口的饭菜，她盛了一碗汤递到他的手中，静静地看着他把汤喝下。
他最近瘦了很多。她有些心疼。
宫白将碗放到桌子上，握住妻子的手说道：“明日你不必为我留灯了。这几日，我怕是回不来了。”
“她的病加重了？”叶栾问道。
宫白点了点头，眉宇间有一丝疲倦。
叶栾不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丈夫的脸。宫白将叶栾拉入了怀里，两人静静地依偎着。
明天的夜晚，那盏灯依旧会亮着。他知道的，这世间，总有一盏灯是为他而亮的。
这场雪猝不及防。雪下了几日终于停了。这场雪后，春天必定会来了。
殷离已在门外守了几日，可是惠妃依旧没有见他。无奈之下，他只能回皇都了。
“母亲”朝阳欲言又止。
”知道我为什么不肯见你父亲吗？“母亲望着窗外，久久才开口道：”我只是不想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但愿”她的嘴角露出一抹笑，“但愿他还记得我最初的样子。”
“母亲”朝阳依偎在母亲身边，紧紧地握住母亲的手。
“好孩子，”母亲笑了笑，“去为我摘一株梅花吧。”
“嗯。”朝阳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又回头望了望。
“去吧，朝阳。”母亲为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朝阳推开门走了出去，她要为母亲摘得最美的一株梅花，她想要母亲开心。
没过多久，门又被推开了，殷琪走了进来。
“母亲。”他走到惠妃的身边，像时候一样坐在母亲的身旁。惠茹望着眼前的殷琪，她的第一个孩子，如今他脸部的线条已变得刚毅。
“照顾好自己。”她伸手抚了抚殷琪的脸颊。无论如何变化，在她心中，他永远是她的孩子。
“朝阳去摘梅花了，”母亲笑着说道，“你也一起去吧。”
“是，母亲。”殷琪起身准备离开。
“照顾好自己，琪儿。”母亲有些不舍地望着殷琪。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殷琪笑着对母亲说道。
南山上的梅花初开时遇上了突如其来的大雪，如今虽然雪已经停了，可梅花多已凋零，朝阳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两株开得较好的，欢喜地拿在手中，想要送给母亲。她欢喜地奔跑着，却不想脚下一滑，本以为会摔得很痛，却不想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朝阳抬起头，便看到了殷琪熟悉的面孔，“哥哥！”她欢喜地叫道，举了举手中的红梅，”看，漂亮吧。“
“母亲会喜欢的。”殷琪宠溺地挠了挠朝阳的头，“我们回去吧。”
已是近黄昏，今晚的落日尤其辉煌，映在雪地上一片金灿灿的。已经是春天了，他们想着，母亲的病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轻轻地推开门，母亲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两人静悄悄地走到床边，殷琪将红梅插在花瓶中。
朝阳看到母亲露在外面的手想要放进被子中，只是那只手冰凉彻骨，朝阳的心忽然颤抖了起来。
“母亲。”她轻声叫道。
没有回应。
“母亲，母亲”朝阳的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了出来。
殷琪手中的红梅散落了，花瓣散了一地，似滴滴红泪。他走到床边，朝阳扑入他的怀中，抬着满是泪水的眼泪望着他，“哥哥，母亲她”
他握住母亲露在外面的那只手，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仿佛那日的雪从来没有停止过，他没能保护好她们，没能
记忆的深处，欢笑声散落一地。的孩童扑入母亲的怀抱，那怀抱是如此的温暖，给予他爱与庇护，如今再也没有了。
眼泪已不知何时从脸上滑落，许久许久之后他才唤出一声：“母亲”
第二天，举国上下皆挂上了白色的灯笼，一片悲哀。
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悲哀是短暂的，甚至是事不关己的。雪化了后，留在上面的痕迹也消失不见了。
地上长出了嫩绿的草，还有各色鲜艳的花。暖风吹一吹，似乎人也要醉了。
朝阳一直呆在环殿没有出去，窗台上瓶子中的梅花枯萎了又换上新梅，直至没有梅花可寻。一个人如若她的心里下起了雪，即使外面艳阳高照，繁花似锦，她也是冷的，她笑不出来。
殷琪常常来陪着她，她趴在哥哥的怀里，有时也黯然流着泪。宫白也会来，在为她定期检查身体的时候。他会带一些院子里开得花，还有叶栾做的含有药草的荷包。他们怜惜她，当她是孩子一般看待。
岁月慢无声息地度过，就这样一年又过去了。
外面下起了雪，是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朝阳已经十六岁了，她度过了第一个没有母亲的生日，往后这样的日子还有很多。她拿出了那面铜镜，镜子中的那张脸越发美丽了。她曾以为那是一场梦，直到看到那面镜子，殷琪将她从雪地上抱回家里的那晚她一直抱在怀里的那面镜子。
她用手抚上自己的脸，喃喃道：“宫白，你会爱上我吗？宫白”
她心里念着他，却又无法开口，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叶栾。如若有朝一日，叶栾鹤发鸡皮，如若自己容颜依旧，那么，宫白会爱上自己吗？
她心里是不想面对答案的。
十六岁这年的春天，南山上的梅花落得很晚，可终究还是凋零了，片片花瓣簌簌地飘落，落在地上的残雪上，一片殷红。在这漫天的花雨中，殷琪向她走来了，他的衣衫上全是血，滴滴鲜血落在雪地上，分不清哪些是花哪些是血。
“朝阳，从现在起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殷琪倒在朝阳的怀里，朝阳背靠着那棵树，那棵父亲亲手为她栽下的树，梅花簌簌地飘落，漫天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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