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虎连点了四个人名,收了不少钱粮,很是得意,小眼睛里放着光,张扬起来:“这生意好啊,也不用我告官,也不用我绑票,你们每年自己送上门来,可惜一年只有一场,明年多来两次,石寨的爷们就不用耕种了。宇文老丈,还得麻烦您费心促成啊,明年收得多了,抽你一成,哈哈!”宇文是鲜卑人的姓氏,看来墙外还有鲜卑族人。石老虎正在得意,只见一人飞身跃上寨墙,停在他面前,手中刀尖向地,问道:“我这票生意大,你做不做?”来人正是刘巨川,这寨墙近两丈高,他一跃而上,轻功真地了得。
寨外的人见突然有人找石老虎麻烦,这人的身法又如此之好,不由得重燃希望,那些本要回家筹钱粮的人又折了回来。石老虎小眼睛眯着,盯了刘巨川一会,笑道:“是来自河东的英雄,那里路远,我给你行个方便,不收你布粮,交一斤黄金就行。”刘巨川也不问他如何知道自己来自河东,冷笑道:“胜了我手中刀,给你十斤。”石老虎嘿嘿一笑:“你不值那么多钱!”刘巨川大怒,挥刀向石老虎头上砍去,石老虎从身边护卫腰间抽出一把刀迎了上去,二人斗在一处。
这二人皆身法灵活擅长使刀,两把刀舞起来,如两团雪球一样在寨墙上翻飞滚动,除了忠恕,所有人根本看不清招式,也分不清孰优孰劣。刘新民担忧道:“九郎还是忍劲不足,石老虎是故意逗他发怒,他脾气上来就不管不顾的,只怕要吃亏。”忠恕也有点担忧刘巨川,刘巨川的刀法明显比石老虎熟练,内力也占优,但这石老虎甚是狡猾,以拙应巧,他动作不大,但每招都难寻破绽,刘巨川要胜他确实不易。
刘新民忧心忡忡,只怕从弟拿不下石老虎,忠恕心里却另有想法,刘巨川闷闷的,话语不多,性子很对他的脾气,他也莫名地喜欢这个狡猾的石老虎。这二人如此好的身手,一个给知州充下僚,作个仰人鼻息的刀笔吏,一个窝在这小小村寨,与寻常百姓挥拳斗殴,做些滋事勒索的营生,太过可惜!他起了惜才的念头,就想着如何把这二人引到军中。
这时石刘二人依然斗得难分难解,石老虎连使几个花招,想引诱刘巨川露出破绽,那知刘巨川面对劲敌,初时的怒气很快消散,越斗越清醒,石老虎想靠虚招取胜,差点栽了跟头,于是收取巧胜之心,使出看家本领,要凭真本事斗倒对手。半个时辰过去,二人棋逢对手,还是不分胜负。二人都是自视甚高的人,从无遇到对手,现在斗了半天,竟然起了惺惺相惜之意,都想与对方结交,但当着这么多人,面子上又下不来,手下也不敢稍为松懈。
这时一个老者走了过来,先向刘新民行了一礼,然后问道:“请问大官人,您的同伴贵姓?”刘新民迟疑一下,答道:“刘姓。”那老者立刻高声囔道:“是刘大侠。”这边百姓立刻擂起鼓来,齐声高呼:“刘大侠威武!”“石老虎吃瘪!”“生擒石老虎!”喊着号子给刘巨川加油,这边石寨的人也呐喊着给石放助威,但声势小得多了。刘巨川与石放本有意找个机会停手,现在只得息了此心,抖起全身功力格斗。
刘新民在土岗上来回拧身,忧心忡忡,在他的印象里,刘巨川就是天下最有本事的人,他带着刘巨川来任上,就是为了对付石老虎,没想到石老虎这样难斗,连刘巨川也拿他不下,再斗下去,如果刘巨川伤了,他没办法给家人交待,而如果石老虎伤了性命,石寨就会生起大乱,他这个新知州还没上任就激起民变,那就很难收拾了。
刘新民在这边急得抓耳挠腮,忠恕也怕二人难以下场,就想上前给二人隔开,让他们罢手,他自思还勉强能够办到,但如何处置石寨胡民与周围百姓的纷争,就没有主意了。他见刘新民在旁边急得乱转,就问道:“刘大人,您可曾想过如何使石寨与周围的百姓停息纷争?”刘新民道:“当然想过,带巨川来此就是想先镇住石老虎,只要他别太张狂,官府再给周围百姓一些绢帛补偿,就不会再生多少事端,没想到石老虎这样生猛。”忠恕道:“刘大人,我去把他们分开,您看…”刘新民看到希望,急切道:“段大人,他们停了手也不行,非得石老虎把抓的人放了,这里的乡民才会散去,我才有时间从容应对。”忠恕道:“我去试一试。”刘新民感激得向忠恕行礼:“谢谢段大人,您多加小心。”
忠恕穿过人群,来到石寨墙下,轻轻一跃上得城来,刘巨川与石放正斗得兴起,他明明比石放刀法精熟,内力也稍胜,但石放太是狡猾,每落下风总能用歪招扳回,刘巨川已经使了十二分的力,总不能占优,他见忠恕来到,以为是来为自己帮手,一边挥刀一边喝道:“走开!我能拿下他。”石放哈哈笑道:“河东人,小看你家大爷,你就是全家都上,爷照样不怯。”
忠恕脚步不停,叫道:“二位,得罪!”呼地一掌拍向刘巨川的肩膀,刘巨川想不到他竟然攻击自己,刀砍石放,左掌接忠恕,二掌还没对实,忠恕的左掌已经拍向石放,石放只得应招,忠恕不等二招用实,收掌飞脚,分踢二人,石放大叫:“好身法!吃我一刀!”竟然舍弃刘巨川来砍忠恕,而刘巨川则明白忠恕可能是来劝架,忙向后闪,不想接忠恕的招式,忠恕左掌逼退石放,右掌又攻向刘巨川,刘巨川大怒,心想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倒得寸进尺,难道你真有本领接下我和石老虎二人合力?他也舍弃石放,专攻忠恕。忠恕并非有意托大,他只想着先把二人分开,见二人都专攻自己,就一边应招防守一边道:“二位身手非凡,都是当世英才,我非常佩服,不自量力想来排解。二位旗鼓相当,再斗下去,恐怕误伤,那是家国的损失,二位何不放弃成见,共同为国效力。”刘巨川不答话,石放哈哈大笑:“原来是个大说客,你让我为哪个国家效力?大赵天王吗?”忠恕刚刚知道大赵天王是胡皇石勒,已经死了几百年,道:“当然是大唐。大唐天子求才若渴,正是英才建功立业之时,二位如果有意,在下不才,愿意引见。”石放笑道:“什么才不才的,胜了我二人的刀再说。”说着连砍三刀攻向忠恕,这是他最为得意的连环三招,刚才与刘巨川恶斗也没把这压箱底的三招使出来,忠恕被他一连逼退两步,那边刘巨川也是三招攻来,忠恕正要反手,突见石放刀锋一转,倏地滑向刘巨川,刘巨川不防他这招,眼看刀将及体,忠恕中路直进,一招山居掌的“持斋礼拜”,拍在石放的右臂膀上,回手夺了他的刀。
原来石放狡猾异常,早看出忠恕与刘巨川不是一路,也看出他们二人打不过忠恕,就想借机把刘巨川砍倒了,没想到十拿九稳的招数被忠恕破了,他自知远不是对手,退后一步,大叫:“罢了,我认输!”那边刘巨川见忠恕替他化解了危机,石老虎认输,自然也停了手,忠恕叫道:“得罪!”石放道:“你这老弟武功太高,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斗不过你,愿赌服输,你开条件吧!”忠恕道:“我只是作个和事佬,想请您把那些闯进塞子的乡民放了。”石放问:“还有呢?”忠恕笑道:“没有了,其它事,官府自会接手。”
石放想都没想,大声道:“没说的,现在就放人,不过我有个条件。”忠恕道:“请讲!”石放一指忠恕和刘巨川:“你们两个不能走,得留在石寨,陪我石老虎大喝三天,不醉不归。”忠恕看了看刘巨川,刘巨川道:“喝就喝,还怕了你?”忠恕道:“那就请石寨主备酒吧!”石放向石寨里大叫了几声,他们是胡人之后,还保留了祖先的口语,外人不能明白,但见那被擒的外乡人都被解开绳子,走上城来,外面的乡民早听见了忠恕和石放的对话,立刻竖起十几部梯子来,接了自己人下去,渐渐散伙。
刘新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也进石寨,刘巨川已在向他招手,他只得顺着梯子爬上来。
石放在自己家的大堂摆了一桌酒席,桌上只有他和忠恕、刘巨川、刘新民四人,刘巨川不介绍,石放也只当刘新民是他的亲友,也没在意,四人落了座,石放先倒了一碗酒举到忠恕面前:“段大人,如果不嫌我石放粗鄙,把这碗敬酒喝了。”忠恕真没抬手接他的酒,道:“石寨主,这一碗酒,应该先敬知州大人。”石放一愕,忠恕一指刘新民道:“这位刘大人即是刚来赴任的新知州。”刘新民尴尬笑道:“在下刘新民,还没到任就见识了石寨主的威力。”石放忙倒地见礼,刘巨川和忠恕两人上前把他拉起来,石放道:“小的不知知州换人,唐突了。”刘新民一挥手:“不知者不罪。”石放一指刘巨川:“你是知州的下属?”刘巨川道:“他是我堂兄,本想跟着他赴任的,现在不想去了。”刘新民一惊:“九郎…”刘巨川道:“我要投军去,段兄刚才讲得好,天下危亡,正是我辈建立功业之时,哪能再窝在幕中,整日挥笔作书!”刘新民知道自己这位堂弟的脾气,他一旦说了出来,必定要去做的,问:“九郎,你要投哪里?总得有个方向吧。”刘巨川道:“突厥人刚打到长安,我想到长安投禁军。”刘新民只得为他谋划出路:“我有个朋友,在右屯卫当直阁,我写封信你带着,他一定会照顾你。”刘巨川道:“不用!军人打仗靠自己的胆略勇气,借亲友故旧只会让有真本事的人瞧不起!”刘新民闹了个红脸,石放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刘兄,你这话真够意思,正是我石老虎想说的,来,干一碗!”石放敬的第一碗酒刘新民还没沾唇,他和刘巨川已经连饮了两碗,石放用袖子抹了抹嘴,道:“如果不是有这千把人的牵累,就和你一起到大军中玩命,博他个封妻荫子,说不定还能弄个大将军当当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