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门》 4.相随

    昙枫兮坐起身，拉起衣领，发现自己左肩暴露无遗，瞬间怒不可遏，“申屠忌！我的事无需你管！”昙枫兮抓起断神鞭就往申屠忌身上打去。

    申屠忌慌忙之中左右躲闪， “你还有伤，别用力！你误会了！”他一把抓住了断神鞭的鞭骨，“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会平安带你出去！如今我已救了你一命，你难道还在怀疑我会害你吗！”申屠忌似乎显得有些恼火。

    昙枫兮一愣，放下手，冷言笑问：“申屠忌，我若是如此轻信于人，怕是早就死在别人手里了！”

    “你如今负伤，不如就在此安歇。我若真想伤害你，也不必救你。若是那褚论过分急躁，露出破绽，我绝不是他的对手。”申屠忌放下断神鞭，“你且相信我一次，好好休养。我去买些吃食给你。”言罢，提剑出门。

    她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阿忌，你此次去要万分小心。小兮受父丧之痛，心性怕是有所改变，

    昙枫兮刚出生时，她的祖父利用往生门看过她的前世，她的前世，内心不纯，生性残忍暴戾，本不宜让她作往生门的传人，但是不知为何，昙家一夜惨遭灭门，后代只留下此女。”申屠许叹了口气，看着儿子，“只怕，小兮又变回成了如她的前世一般的人。”

    申屠许取出书信，给申屠忌翻看。“申屠兄，我去后，若小兮无法回归善良本性，废了她的武功，但请护她一生平安，申屠兄，请你帮我完成我这最后一项夙愿。至于往生门，就交给你了，切勿滥用，别让它落入丧心病狂之徒的手里……”

    申屠忌看后，心有不忍，“父亲……”

    “阿忌，倘若你发现小兮在做一些不可容忍的事，就废了她的武功。”，申屠忌握紧佩剑，“为父知道你本心善良，牺牲一人，以救天下，我相信你明白这个道理。你还年轻，你没有想象过让一个失去心智的人手握往生门意味着什么……”

    申屠忌突然有一种抱住昙枫兮的冲动，他想了解她的心里，他想问问她的那只紫色眼睛，他想，想让兮儿回来，那个一岁时唯独会冲着他笑的小兮回来……

    昙枫兮取出衣领里的玉坠，将自己左肩上渗出的血迹滴到玉坠上。玉坠上的青凤闪出幽光。突然，一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青翠色凤凰仿佛是脱离了玉坠飞出似的，周身环绕着青色的星光。

    这只青凤飞落到昙枫兮的左肩上，融化消散在伤口中。伤口愈合，连疤都未曾留下。这是昙枫兮偶然在族谱上看来的，毕竟往生门，将世间的所有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昙枫兮也是翻看族谱时才明白了往生门被人趋之若鹜的原因。

    因为它，你必须相信这个世界有鬼，有阴阳。

    因为它，江湖上的一切武学，都不过是儿戏。武功再好，也经不住神灵厉鬼的灵力诅咒。

    因为它，志怪小说不再是人们饭后的休憩娱乐，因为它们所记载的，有一部分已经成为了现实。

    因为它，打破了所有的不可能。

    因为往生门的出现，江湖至尊不再是那所谓的武林盟主，人们默认的，是拥有往生门的昙家。

    如今，打开往生门的钥匙就挂在昙枫兮的脖子上，她左肩上的七彩朱雀泛着血光。她不能老是躲着，等着别人亮剑。她应该主动出击。

    黑虎堂。

    “饿了吧，来，吃些东西。”申屠忌的声音突然从她的耳边响起，将她从那个黑暗的世界拉出。申屠忌见她脸色如此阴沉，心里涌出一股心痛与担忧。“你不会是想要……”

    “报仇！”

    “杀人？”

    申屠忌和昙枫兮同时说。申屠忌坐回小木桌旁，沉思片刻后，突然站起。“走吧，小兮，我送你离开京城，但是出了京城之后，无论你去哪里，都必须让我陪着你去！”

    昙枫兮看着申屠忌的眼睛，那眼神，好似是缥缈却不失凌厉的光，直透入他的全身，每一处皮肤，每一个心思，都像是完全暴露在昙枫兮的面前。

    申屠忌倒是先感到了不自在，脸上竟似个女子般，添了些红晕。

    “随便你！”昙枫兮整了整白衣，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数月以来沾染上的血迹。

    “你若不介意，你可以在出门前沐浴，我去集市帮你裁一件衣服。”申屠忌不顾昙枫兮是否反对便出了门。

    昙枫兮看着眼前的玫瑰花瓣，犹豫不决地踏入木桶。她试着放松自己，让自己在久违的被水环绕的感觉中恢复，摆脱那种疲惫，那种心理上的筋疲力尽。

    她从小就喜欢水，喜欢浸泡在水中的那种轻灵之感。玉臂拍打水面，水珠腾空而起，真的好似是琳琅的珍珠玉石，随即又落回水中，在与水面接触的一刹那，水水相融，真是动人至极。

    昙枫兮出神的看着，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又开始玩耍小时的游戏，在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幼时的那个纯真的孩子了，她的紫色眼珠里尽是昔日的无忧和欢愉。

    突然，房间的门打开了。昙枫兮在惊慌之下，抓住床上的帘幕往下一扯，将它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个该死的申屠忌！

    昙枫兮恨恨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

    “小姐，这是与您同来的那位先生让我送来的衣服。”昙枫兮定眼一看，原是个客栈中的服侍丫鬟。昙枫兮按下内心的恼火，对那婢女答道：“你放在架子上，出去吧！”

    待到那婢女出门后，昙枫兮才缓缓移步，抓起新衣。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这是件淡紫色的长裙，尾称流苏，绛紫色的皎绫丝绸，特别是在左肩处竟绣有三朵邪魅妖冶的彼岸花。

    他一定是看到了我左肩上的七彩朱雀，昙枫兮手抚彼岸花，心想着申屠忌定是知道了这朱雀与往生门的关联。

    她本想将这七彩朱雀灌满灵力，之后就使它重新转化为琉璃佩，没想到这朱雀就好似一个无底洞，每次向里灌输的灵力，都被吸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如今这申屠忌突然出现，未必是一件好事。不过当初父亲在信里都表示过他对申屠许的信任，想必是可以暂时相信这申屠忌，不妨暂时依着他，看他到底有何目的……

    申屠忌在客栈大堂里等的好生着急。他不知道昙枫兮看到左肩上的那三朵彼岸花是何感想，彼岸花，永远生长在奈何桥的对岸，像是烈火般的亦刚亦柔，她与这花真的是很像，申屠忌叹了口气。

    “申屠公子！”

    申屠忌本能的回头，看到了那紫衣女子款款走下，移步清莲，媚态生姿。

    申屠忌最初看到昙枫兮时，她是披散了长发；如今，绾好的乌云髻上，竟还插着一根银钗。那银钗下方刻有八只欲飞的灵鹊，而顶端有三根银色的凤凰尾羽。

    见申屠忌如此疑惑的看着那银钗，昙枫兮不禁嗔怪道：“这是我那断神鞭化成的，又不是偷来的！”申屠忌听后一惊，他忽然将昙枫兮拉出客栈，寻到一个无人的暗巷，“你能将实物幻化形状？”

    “那又怎样，令尊没告诉过你这往生门的事吗？”

    申屠忌摇摇头，“父亲告诉过我往生门之力超乎寻常武力，我只是没想到，竟是如同神话异谈类的神力。”

    昙枫兮紧盯着申屠忌，紫色的眼珠里只有申屠忌那的确无辜的神态。

    “往生门的力量远不至此，不然，你以为那么多所谓的英雄豪杰，名门正派为什么会不顾自身名誉，不顾一切地前来杀我？”昙枫兮轻拔下银钗。

    “往生门掌控万物生命轮回，换句话说，只要我完全掌控往生门，想让谁生，让谁死，让谁万劫不复，让谁长生不老，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申屠忌可以感受到，她说这话时浓浓的杀气。他此刻只有震惊。父亲说得对，他的确想象不到往生门的可怕。

    废了她的武功！

    可他下不了手，他知道自己趁她昏迷时下的苧骨丹可以在人毫无察觉的封住她的内力，如今这药效只剩下七天，他只有七天可以废了她的武功，并且可以彻底断了她学武功的可能。但是，他下不了手，他还有一丝希望。

    “那你为何不用往生门去报仇呢？”申屠忌说完就后悔了，这就好似是在怂恿她去报仇似的。

    昙枫兮不屑地冷哼一声，“那样我如何能体会到亲手杀了他们的快感？”

    昙枫兮突然将食指放到嘴唇之间，用力一咬，鲜血如花绽放在指尖。她将一滴血滴在了银钗上，银钗在一片银光中又变回了昙枫兮熟悉的断神鞭，“你就是用血去使用灵力？……”申屠忌看着昙枫兮，竟有些心疼。

    “你问我为什么不用往生门，这就是答案：如今若我无法将溶于血液的灵力提取出来，就无法打开往生门，若要借用灵力，就必须以血祭之，我可不希望为了杀几只畜生浪费我的一滴血！”

    昙枫兮手挽断神鞭，走出暗巷，飞身上了申屠忌为她准备的马匹，“好啦，你可以随我同去，但是可不许成为我的累赘！若是你成了俘虏，我可不会去救你！”

    申屠忌心中苦笑，也飞身上马，我尚且跟着你，我只希望能使你的本心悔改，希望你不要，不要让我迫不得已，去，去伤害你。

    “那你想先去哪儿？”申屠忌稳住心神，尽量平静地问道。

    “黑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