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忌,你以为这些天我与你平安共处,是因为我感恩于你,信任你吗?”昙枫兮冷笑着后退,直至走到门口,“那不过是因为我父亲在信中提到过申屠许,说我遇难可去找他,如今看来真是可笑之极!”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你们不就是都想抢往生门吗?那就来好了!”昙枫兮用力甩上了门。
门在昙枫兮身后猛地一合,震得林里的鸟同时飞起。
昙枫兮向地一蹬,飞身而去。紫衣罗裳,没入树叶之中。
屋内的申屠忌,在昙枫兮离去的那一刹那,眼前就是一片黑暗。
裴薰荼与宁焾已回到黑虎堂。
“爹爹!”裴薰荼一下扑进裴慎怀中。
宁焾则站在堂下,鞠躬行礼。“裴伯父。父亲。”
裴慎哈哈大笑,“焾儿,你来的正好,你父亲正与我商量你与阿薰的婚事呢”
宁蓼也笑着对宁焾说,“小焾,你们又到哪儿去了?派了好些人都没有找到你们。”
宁焾刚要开口答,翀继匆忙跑进来打断了他。
“报告堂主,一个身着紫衣的女人,杀进来了!”
裴慎大怒,“一个女人都拦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一旁的宁蓼倒仍是冷静,他一挥白袖,双手放在了椅子扶手上。宁焾明白宁蓼的动作意味着什么,这代表他对那女人有了兴趣。
“宁庄主,待我去去便来!”裴慎将手中的玉珠扔在了桌上,起身走出正厅。裴薰荼拔剑,就要随裴慎同去。宁焾伸手抓住了她,摇了摇头。裴薰荼只好放下剑,随宁焾坐下。
裴慎刚走出门,就险些被鞭子打到。裴慎大怒,侧身躲过。可是使鞭的人不愿给裴慎一丝喘息之机。鞭打之处,一片狼藉。裴慎被逼到角落,只好使出夺魂镖。
镖镖打来,凌厉之风肆起。镖来鞭落,黑色的鞭子在风中舞蹈,鞭法灵巧自然,挥鞭之人显然已将此鞭法练得炉火纯青。裴慎使出夺魂镖后,没想到这鞭打的越发密集,力道更足。
昙枫兮本就占据主动,心中尽是即将手刃仇敌的快感。她见到过裴慎的画像,从见到画像的那一刻起,她就发誓自己在报仇之前,绝不忘记这张脸。
如今,见他扔出夺魂镖,昙枫兮脑海中的一根线似乎被人狠抽一下,她眼前出现的是一片火光。
她还记得在父亲身后的五根夺魂镖,是她用染满父亲鲜血的双手一根一根拔下来的。
她此时完全用本能,因为她已经坠入了仇恨的深渊。
黑色,黑色,一片黑色。
裴慎趁机飞上堂前的黑虎像上,取下了黑虎嘴中的利虎斧。迎面一鞭打来,裴慎立马架上利虎斧,鞭骨与斧身相碰,是沉闷厚重的一声。
昙枫兮努力平复心情,恢复心智。真是险些走火入魔,她暗暗想到。就在此时,裴慎的利虎斧与断神鞭纠缠在一起,两人也都在各自往自己的方向拉扯。
裴慎喊道,“你是谁!敢来我黑虎堂送死!”
昙枫兮灵巧地一转身,黑色的鞭骨瞬间从斧身脱落,紧紧缠在了裴慎的脖子上。
昙枫兮施展轻功跃起,来到裴慎身后。
裴慎一时情急,竟也无力还手。
昙枫兮打红了眼睛,将手中的鞭死死勒住裴慎,用力一拉。鞭骨磕得裴慎的脖子上出现了无数大小不一的青紫。
一把丝扇突然打在了昙枫兮的背后。
昙枫兮措手不及,松开了快要断气的裴慎,身子往前一跌,咽喉里尽是一股腥甜。昙枫兮稳住了自己的内力,硬是将喉头的鲜血咽了回去。
言浠瑾一把拉住裴慎,手持丝扇,红衣在空中飞舞。
“又多了一个将死之人。”昙枫兮舔了一下下嘴唇。
言浠瑾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目光,身上一阵寒冷,这股煞气,杀意,执念狠狠地袭向她。言浠瑾本以为自己已经伤她大半,但是眼前的紫衣人似乎毫无反应,她手中的断神鞭气势汹汹,不知何时就会袭来。
几招过后,言浠瑾自知无法敌过此人,急于想出个缓兵之计。
“你是谁?至少让我知道杀死我的是谁。”言浠瑾笑着望向昙枫兮。
昙枫兮冷笑一声,“想等救兵?还是有什么其他阴谋诡计?”她伸出右手,指着早已昏迷的裴慎,“我也不怕你耍什么花招,你们黑虎堂害死了我父亲,我今日就要让你们血债血偿!”昙枫兮冷笑数声,“我要你们所有人,为我的父亲陪葬!”说完,她挥起断神鞭,抽向言浠瑾。
“你就是昙枫兮?”言浠瑾吃力的招架昙枫兮的鞭子。她吃惊,这昙枫兮的鞭法的狠辣程度,绝不是一个十六岁少女该有的心性,这种决绝与仇恨在她的鞭法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宁庄主……,身为盟友,你怎能不出手!”言浠瑾才发现蓂荚山庄庄主宁蓼竟坐在堂前的台阶上,笑着看向正在打斗中的昙枫兮。
“堂主夫人,我已让犬子好好保护令媛了,我们的盟友关系也都因令媛而结,如今我保护好令媛已经算是尽了盟友之义。”宁蓼略微起身,笑容似是深深印在了他的脸上。
言浠瑾在心中对宁蓼破口大骂,却也无可奈何。但听到女儿无事却也松了口气。
当看到昙枫兮冷寂的一黑一紫异色双瞳,言浠瑾不禁攥紧了双手。“你误会了,黑虎堂并没有做出此事!”
昙枫兮怒意涌上心头,“少废话!你以为随口胡编就不用死了吗?”
言浠瑾快速地说道,“你如何确信是我堂杀人!”
“父亲死于夺魂镖之下,狡辩,倒是个好办法!”昙枫兮丝毫不为所动,紫色的眼睛里映出的是言浠瑾嘲弄般的大笑。
“你笑什么!”
言浠瑾笑着说道:“夺魂镖的确是我黑虎堂的独门暗器,但是也有可能是心怀不轨之人嫁祸于黑虎堂!姑娘真是头脑简单了些!”
言浠瑾趁机说道:“若是我堂干的,索性杀了昙正风之后就将你抓回来,又何必做放了你,又派人手抓你回来这等傻事!”
昙枫兮大笑,那笑声里充满了鄙夷和憎恶。
你以为我一直待在那个破庙里,就是傻傻的等着你们来杀我灭口吗!黑虎堂,蓂荚山庄,昆仑派,痋蛊门,我会一个一个找到你们,杀个干净!不用担心,你们不过是第一个罢了,绝不是最后一个。
伤我者,杀!
一旦一个人给了她痛苦,她必定立刻,千倍百倍地奉还与他!
如今,这黑虎堂牵扯到的是杀父之仇!说不定十六年前的母亲祖父之死,也与他们脱不了关系。昙枫兮想到这里,嘴角划过一丝邪魅可怖的笑容。
“哦?不是你们干的吗?”紫色的身影迎风站立,四周的一切仿佛都被昙枫兮身上流露出的刺骨杀气压制。
霎时间,日月暗淡,万物失色!
宁蓼站在不远处,神情自若,有这样的气势的确是令人惊叹,但是……
宁蓼微笑着走回正厅,不再回头去理睬言浠瑾的呼救声。
昙枫兮扬起断神鞭,心狠手辣又如何?残忍可怖又如何?“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言浠瑾听到这里,不由得吃了一惊。她以为昙枫兮会停下,仔细询问或者逼她说出幕后真凶,正常人不应该都是这样吗?但是,这女孩竟然丝毫没有考虑到嫁祸这种事,是真的蠢,还是故意如此?
昙枫兮是故意的,她一点儿也不蠢。
她在无意中做过这种梦,待灭了黑虎堂,她就一心扑到往生门上,用尽所有可能,哪怕是一辈子,来重建,复活昙家的人,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以及她昙家的每一个人!
她一直在告诉自己,只是这个梦只是一个放松的间隙,一个结局只有幻灭的无聊的空想罢了!但是就好像是上瘾一般,在她痛苦,寂寞的时候,她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这个梦,想要重新去感受那种爱,那种温柔。
但是,她放不下。
她不能忍受再次失去的痛苦了。
因为,因为还有更多阴险的,该死的人在窥视着昙家!一日不把他们拔出,昙家就会一日无法安宁!她也就无法安心!
她实在是不想再承受那种锥心的痛楚了!她宁愿等,她宁愿等到杀尽天下人的那一日!
“一个一个来,总有一天,我会杀到那个该千刀万剐的人!至于你们,”昙枫兮冷笑着扫了一眼,言浠瑾怀中抱着的裴慎仍然没有苏醒,轻声说道,“你们活着,或者死去,和我有什么关系?两具尸体,两个亡魂,我一点也不介意用你们来祭祀往生门。你们就去找冒充你们的人报仇吧!”
突然,一声血肉模糊的刺穿声划破天空。
谁受伤了?
谁出手了?
黑虎堂里的众人感到无比的震惊。
一把短剑刚好刺入心脏,鲜血如泉,整个世界仿佛都是鲜血流出的声音。
紫色双眸猛地一缩,怎么会?
昙枫兮低头,看着插在心脏上的这把短剑,她此刻感觉不到疼痛,而是怨愤,满腔的恨意!
明明马上就可以,就可以灭了黑虎堂,为什么就有人要多管闲事!
昙枫兮跪在地上,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想要拔出短剑,她的面前,已是一滩乌黑的鲜血,这剑上有毒!
言浠瑾见状,仍是不敢妄动,她还不知道是何人出手。能伤昙枫兮的人绝对是高手!
昙枫兮的上衣已经被血湿透,她咬着牙,手猛地向外一拉。
呲!
一袭黑衣长袍在空中飘扬,银丝冉冉,眼里尽是不屑。
言浠瑾向后看去,是裴恶!黑虎堂前任堂主裴恶!
“慎儿如何?”裴恶看到晕倒在言浠瑾怀中的裴慎,眼神里透露出了一股愤怒和杀意,隐藏在宽松袖子里的拳头越握越紧。
“堂主昏过去了,但是还有一口气!”言浠瑾连受几招,早已疲惫不堪,当看到裴恶出关,心中又有希望燃起。
昙枫兮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你们黑虎堂是不是只能靠偷袭才能赢?”之前这个红衣女子就是偷袭才害得她气息不稳,如今又来了这个臭老头,竟然用短剑剜她的心!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昙枫兮怀中的青凤玉坠早就沾染到了她的鲜血。青色的光影汹涌而出,悄悄流入昙枫兮受伤的地方。
裴恶将白色衣袖一挥,几道刀影闪出。
昙枫兮此时在地上盘腿而坐来调息,她也知道那白衣老头见她没有倒下,一定会再度出手,但她没有办法,要么凝集全力跟那臭老头拼到最后力竭而亡,要么就像现在靠玉坠里的灵力修复,来靠运气赌自己一条命!
她选择了后者。毕竟只有后者有存活下来的机会!
她心里已经不只是恨意了,更多的是急躁和愤怒!
她要报仇!她要报仇!她要报仇!
可是,今天,她可能要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一想到这里,她的喉咙里又是一股腥甜。
眼看几把黑刀就要刺入昙枫兮的身体上,一阵掌风硬是将它们尽数击落。
呯碰!
黑刀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又是谁来了?竟然可以将裴恶长老的黑刀击落!
昙枫兮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那几声清脆的声响引起了她的警惕。
她心里一阵光闪过,申屠忌?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又来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