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们骑着马跑了大概两个时辰才出了梧桐岭，见后面没有匪徒追上来又继续行了一段路程才停下休息，山中的日头本就比山外落得快，如今申时才过太阳斜在地平线上已是快将近暮黑。
每个人的脸上皆是疲态，洋洋散散的倒地休息，任由马儿低头饲草。
天的那边也是山、也是树，彩霞中暮归的鸟儿在火红一片中留下黑色剪影，说不出的宁静祥和，于他们现状的狼狈真是鲜明的对比。
她听话的坐在马鞍上，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和阿穆说的不是故事，那哥哥便是他的三哥，漫天火光下，三哥将她藏在身下，用自己的身躯遮挡着利箭，他说，“小九，三哥以后再也不能护着你了……”
那一刻她真的好恨自己，是她连累三哥中了他们提前设下的埋伏，她有几次真希望死在那里的是自己。
耳边似乎有利箭落下的刷刷声，眼前是三哥熟悉的面孔，他难受的蹙着眉却在笑着说，“未央，不要怕。”
“不要…”她突然喊了出来，阿穆伸手给她擦脸一顿，她惊恐的张着双眼，身体向后退了一下，还在阿穆及时拉住她，不然她就要从马鞍上摔下去了。
“九公主……？”阿穆疑惑的询问着。
未央她抬头看着他，又看着周围的将士，他们满身的都是血，就连阿穆的脸上也是血，她瞳孔一震动，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摇着头说，“阿穆，我……我……”她想说她不怕他，可到嘴边半句也出不出来，舌头僵直着像是不复存在般。
“九公主，不要怕。”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看着眼前的阿穆和他温柔的声音却又半点也说不出什么来，他的眼底是柔柔的泉，蕴含着满天的星辰。
不要怕，这三个字听着莫名的安宁。
“你手上的伤。”她一脸担心的看着他，伸手接过他手里抱着的野果子。
“九公主不用担心，我等会儿让流月给我处理。”
“不好意思，刚才吓到你了。”她咬了一口野果子，酸得她秀眉蹙起，上齿和下齿都在打颤，真的就是中原那句，酸的牙齿都快掉了。
阿穆他摇头，见她这模样还是忍不住的笑了，她故作生气的抬头，他的身后是天空整片的晚霞，许是背对霞光的原因，衬得他脸黑黑的，而加上脸颊上的红茧可真像阿娘说的那戏本子里的包公红了脸。
“那红的没那么酸。”他提醒着。
她轻哼一声表示不信，可还是心口不一的拿了个红色的果子，入口甜涩，果肉粉粉的，汁水很多。
“我听闻凉公只有四个子女，为何却叫你九公主？”他拿了个果子在手里擦了擦，随意的坐在草地上吃了起来。
“我家中其实有五个，只是大哥未出生便胎死腹中，我是最小的，因是九月生的，小名叫小九儿，九公主是大家叫习惯了，便流传开了。”她盯着她的羊皮小靴，左右摇晃逗弄着一根狗尾巴草。
二哥是如今西凉的小凉公，也是待她极好，可她还是与三哥亲近些，因为三哥总是会偷偷带她出去玩，四姐是三年前嫁入中原的，也是当今的太子妃。
“九字挺好的，中原的九字是个吉祥字。”
“真的吗？”
“嗯。”
“九”字在他们中原是个吉祥字，“十”字太满，“九”字就恰到好处，就像人一样，过满则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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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之前他们赶到了最近的一个小镇，选了一家客栈休息。
未央她舒舒服服的沐浴过后，换上了身中原的衣服，广袖襦裙，彩衣层层，客栈的老板娘又给她挽了一个中原的发髻，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除了那深幽凹邃的眸子和那高挺的鼻梁怕也是和中原的女子别无差异的不同了。
“夫人生得真美，奴家还从未见过生得像夫人这般倾国倾城之貌的呢。”
她蹙眉，“你们中原人怎么都喜欢夸大，在西凉比我漂亮的多了去了。”
“瞧夫人说的，奴家开了这么多年客栈，哪里的姑娘没见过，还真是寻不到第二个如夫人这般的了。”
“……”。
下了楼，阿穆也换了一身轻装，白色的玄衫，满身的书生谪仙味，脸上蒙着一层纱只露出好看的眉眼，头发用一根白色的发带束着，她定定的看着他，心想着这是天宫里的那位神仙下来渡劫来了。
“不好看吗？”她见阿穆一直盯着自己看，就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
他摇头，“好看。”
未央她坐在木方桌前，周围吃饭的客人都时不时的往这边撇，她端起阿穆给她倒的热茶饮了一口，侧着头靠近阿穆然后压低声音询问道，“那些中原人为什么都往这边看啊？会不会是跟过来的匪徒。”
阿穆他慢慢的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细细的开始留意着周围，抬眼瞧着眼前这个美而不自知的姑娘，“这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她一脸天真，“为什么？”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又喝了一口茶水，将放在长凳上的配剑往桌上用力一放，那些中原人就再也没往这边看过，安分的吃着东西。
未央她恍然大悟的睁大眼睛，一脸敲我最聪明的表情，“哦，他们肯定在看你到底是个姑娘还是公子。”
他一听嘴里饮入的茶水差点呛到自己，感叹她这个脑瓜到底在想着什么，可是未央她真的是这么以为的，毕竟现在阿穆真的很像小人画里画的神仙姐姐。
她哎哎一叹，这么想着，她西凉的小人画还有基本没看完呢，也不晓得中原有没有着打发时间的好东西。
小二这时开始上菜，起先端来的却是一碗汤羹，她疑惑看着他，他便解惑的说，“这一路吃食清寡，先吃些寡淡缓一缓胃，怕一来大荤你的胃受不了。”
她大彻大悟觉得很有道理的点了点头，开始用着粥食，这么多天终于吃到热乎东西了，吃得半饱她一本正经的问，“阿穆，你为什么带着大帘子？”
“脸上生了红茧，刚才上了药，大夫说这几日不能生风，不然脸上会留伤，好不妥。”
未央她似懂非懂的点头，小时候她也被西凉的风吹红过脸，阿娘每次都会用羊油给她涂脸上，没过几天就好了，哪里像中原的方法，带个大帘子防着风气，如此麻烦。
用过膳食后，阿穆又叫了一壶茶，这时在柜台上噼里啪啦打着算珠的老板娘开口说道，“公子，今日我们这里的富商张府娶亲，外面开了灯会，再晚点还有烟花表演，公子不如带夫人去热闹一番，说不定还有什么意外之喜了。”
阿穆眼睛一沉，抬起看着未央眸子却是瞬间光亮，手中端着的茶盏靠近嘴边又放下，白纱下的嘴角慢慢勾起；
而未央她在听见外面有好玩的时候眼睛瞪得大大的，眸子光亮的如同蕴涵着满天的星子，她对于中原的称呼不大懂，大抵的以为公子是称呼男子，夫人理应也是女子，并未曾多想阿穆为何突然止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