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卿的眉心动了动,转过头朝张嬷嬷望去,没有想到张嬷嬷为了向老妇人证明自己的清白,竟然会发现这种誓言。
她抿紧了唇,一声不吭。
“够了!”
老夫人地喝一声,顿时所有的窃窃私语都停住了,场面一时间寂静无比。
在这一片寂静中,那从进门便低头沉默不语的少女忽然抬起了头。
“祖母,云卿有些不明白,云枝妹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私自出府?什么时候侯府禁止人外出了,云卿可一点都没听说过啊。”
“这么说来,你是出去过了?”老夫人挑了挑眉头,盯着唐云卿的目光有些晦暗,唐云卿懵懂的看着老夫人,视线与她对视,眼中是一眼望进底的清澈。
“没有,云卿今日一整日都呆在家里啊。”
“那方才我派人去你络叶阁叫你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看到你?”
说到这里,老夫人的声音猛地沉下来,威严的气息顿时散发出来,整个大厅噤若寒蝉。
唐云卿面色不变地行了个礼,“原来祖母说的是这件事情,今日云卿在佛堂为母亲祈福,并不知道祖母找过云卿。”
张嬷嬷立刻道,“是啊,老夫人,今日四小姐一整天都在佛堂里抄写经书,根本就没出过佛堂半步。”
老夫人皱紧了眉,却并没有看张嬷嬷一眼,目光仍然紧紧盯着唐云卿,“你去佛堂做什么?”
母亲前些日子病了,祖母您的身子也不太好,云卿便想着去佛堂抄写经书,为母亲和祖母祈福。”
唐云卿低头低眉顺眼地回答,脸上仍然是淡淡的,声音中却充满了委屈,这股委屈虽然没有表露在脸上,但在场的人都能够听出来。
老夫人的眼睛动了动,脸上微微有些动容,而一旁跪着的唐云枝在看到老夫人脸上的动容时,心中猛地一沉,“祖母!”
她的这声呼唤如愿以偿地唤回了老夫人的注意力,老夫人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唐云枝,眼中忽然划过一抹厌烦。
只可惜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厌烦。如今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唐云枝怎么可能发现?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借着这一次的机会扳倒唐云卿。
“四姐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说实话吗?”唐云枝猛的转头望向唐云卿,严厉的说道。
“说实话,云枝妹妹你说清楚一点,我什么时候没有说实话了,难道我今日没有在佛堂抄写经书?”唐云卿的脸上露出荒谬之色,实际上她的心里也的确觉得荒谬。
“四姐姐你知不知道,今日表哥被人发现在京城的一座竹屋里被刺伤。”
“张家的公子被人刺伤,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不对,应该是有关系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云枝妹妹你的未婚夫吧,算起来也是我的妹夫了,不知道那张家大公子如今如何了,伤势怎么样了,要不要紧,云枝妹妹你可有去看过?”
妹夫两个字就像是两把锋利的钢刀直挺挺的插入了唐云枝的心脏,她顿时气得脸色煞白,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盯着唐云卿,嘴唇抖动了几下。
可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就算是再气再恨再怨,再恨不得置唐云卿于死地,也不能开口骂人。
“难道到了这个地步,四姐姐你还要为表哥遮掩吗?我知道是表哥对不起你,是他先非礼的你,可是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对不起,四姐姐,真的对不起……”
唐云枝忽然低头轻轻地抽泣起来,唐云卿眯了眯眼,听着她那看似肝肠寸断的道歉,心中只浮现起四个字――大事不妙。
她没有想到唐云枝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表面上是跟自己道歉,实际上却是在说自己被张得非礼了,其目的是要毁了自己的名节。
果然,唐云枝的话刚刚落地,她便感到有好几道目光盯望来――震惊、疑惑、厌恶、幸灾乐祸,各种各样的目光都汇集在自己的身上。
想不到,短短几日未见,唐云枝就变聪明了这么多,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的还真是巧妙。
唐云卿低头冷冷的笑了笑,随后抬头,一张正经的脸便浮现在了众人面前,“云枝妹妹,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觉得我听不懂呢?”
唐云枝的脸上带上了愕然震惊,那样的情绪没有半分是假,完完全全的出自本心,这让周围打量她的人都失望的收回了目光。
从唐云卿的脸色来看,她很明显是不知道张得被人刺伤这件事情,真不知道唐云枝是怎么回事,非要把这件事情扣在她的头上。
唐云枝理直气壮的道,“四姐姐,我知道是表哥他对不起你,他不该非礼你,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把他刺伤成这个样子吧?表哥他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大夫说,大夫说……大夫说表哥现在很危险。”
眼眶通红,抽抽泣泣,俨然一副担心未婚夫的善良女子。
如果不是熟知这幅天真善良的皮囊下藏着的是怎样恶毒的一颗心,恐怕唐云卿也会被骗了去。
就如同她上辈子那段无畏而又愚蠢的时光。
“云枝妹妹,张公子是什么时候被刺伤的?”忽然,唐云卿疑惑的问道。
唐云枝一愣,没有想到唐云卿会问起这个问题。
毕竟自己已经把她逼到了这个地步,可以想象,这侯府里的人已经开始怀疑起唐云卿的贞洁问题了,这个时候她最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是惊慌失措,声嘶力竭的辩解吗?
“就是今日晚上。”
虽然惊讶唐云卿会突然这样问,但她只把这一切归咎于唐云卿在故作镇定罢了。
听到了唐云枝的回答,唐云卿一副放心的模样,“这样就好,今日我可是呆在佛堂里哪里都没有去,这件事情可跟我没有关系。”
唐云枝想要把脏水泼到她的身上,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能力。
难不成她真的以为自己会傻傻的等着她来陷害设计吗?
“今日下了雨,外面的泥土很是泥泞,四姐姐你究竟有没有出去过,看看你的鞋底就知道了。”
唐云枝咄咄逼人,今日是下了雨不错,外面的泥土也很是泥泞不错,可是身处平南侯府里并不代表鞋底就没有沾到泥土的机会。
只不过唐云卿说她一直呆在佛堂中,既然是一直呆在佛堂中,想必鞋底定然是干干净净的。
唐云卿眯起了眼睛,果然,几日不见唐云枝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这般清晰的思路,倒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一直沉默着的老夫人再度抬起了眼,目光紧紧的盯着大厅中央的唐云卿和唐云枝,在老夫人威严锐利的目光逼视下,唐云枝的后背隐隐渗出冷汗,只好低下了头。
而站在他旁边的唐云卿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她静静地和老夫人对视,眼底平静。
这一刻,她原来幽深的眼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比溪水还要干净清澈的视线,面对着老夫人那强大的逼迫目光,她仍然静静地站着,就连发丝都不曾有过一丝的凌乱颤动。
两个正值韶华明媚动人的少女,一青一粉,一跪一站,高下立判。
看着淡定自若的唐云卿,老夫人的眼睛颤了颤,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而大厅中的这场拉锯战现在不过才刚刚开始――
“四姐姐,你敢不敢露出你的鞋底,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心虚?”
承受不了老夫人那强大的压力,唐云枝只好继续把矛头对准唐云卿,在她看来唐云卿,就算是设计了自己几次,那也不过是因为她颇有心机运气不错,加上自己疏于防守,才会让她得逞。
比侵润后宅几十年的老夫人,这点手段明显不够看的。
唐云卿没有反应,而是将视线慢慢的放到了最中间的老夫人身上。
她在等待。
作为平南侯府实际的掌权人,老夫人总要在这件事情上作出选择,而她现在就是在等待着老夫人的选择,这个选择关乎到接下来她应该怎么说怎么做。
“云卿,既然云枝这么说了,你就把鞋底给她看看吧,记住,无论如何你都是清白的。”